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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
晚上八點,阮林林回到家中,看見顧青雲坐在沙發上打電話,打了聲招呼。
顧青雲點點頭,繼續與人說話。
她換好鞋走進房間,隱隱約約聽到聲音傳進來。
“好的,我會如期去……我太太?她身體不太好,可能無法出席……不不,她沒有生病,隻是體力不太好,在人多的地方會不太自在……那好吧,我問問看。”
篤篤—
電話掛斷,敲門聲響起。
阮林林問:“什麼事?”
“明天我需要回學校做一次演講,你有興趣一起去嗎?”
顧青雲站在門外,眼神溫和如玉。
“我……”
“要是你不喜歡,我可以拒絕他們。”
他昏迷那麼多年,醒來後第一次回到學校演講,心裡肯定很期待吧。
如果原主在的話,肯定會答應的。
“我去。”阮林林說。
顧青雲表情意外,“真的?”
“當然是真的,莫非你隻是隨口問問,心裡根本不想讓我去?”
顧青雲忍俊不禁,“好吧,明天早上九點,有車過來接我們。”
他看了她一眼,眸光深沉,像醞釀了上百年的陳酒。
“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翌日九點,學校派來的汽車準時抵達樓下。
開車的是學生會長,和兩位學校老師。
其中一位與顧青雲是老朋友,見麵後格外熱情,就差沒勾肩搭背。
阮林林在房間整理包中的東西,被他瞥見一眼,走過來驚道:
“我的天,這是嫂子?幾年不見,怎麼還越長越年輕了?”
阮林林抬頭看著他,壓根就不認識他是誰,怕說錯話,隻好乾笑。
“你可彆拍我馬屁。”
“什麼叫馬屁?這是實話。看看你,把老顧襯得跟老幫菜一樣,皺巴巴的。”
顧青雲,老幫菜?
好吧,皺紋是有點多,頭發也有點白。
但就算是老幫菜,他也是最好看的那根。
阮林林還沒來得及說話,顧青雲走過來擋在他們中間。
“時間到了,該出發了。”
“嘖嘖,一跟嫂子說話你就吃醋。結婚多少年了,醋壇子還沒乾呢?”
顧青雲淡淡道:“還不想走是麼?弟媳應該很想聽我聊聊威尼斯的事。”
那人立刻尷尬地揉了揉鼻子,“聊那裡做什麼?威尼斯不就是些船啊水的嗎?沒什麼好聊的,走走走,我們快出發。多少人千裡迢迢跑來聽你演講呢,可彆遲到了。”
程晚歌已經被瞿天成接走,據說有份工作想介紹給她。
眾人鎖好門下樓,迎麵碰上買菜回來的彭雅芳和王桂花,二人不敢與他們對視,低著頭走了。
上車後,阮林林從那些人的交談中得知了剛才說話人的身份。
此人名叫陳閏年,是華城大學的油畫係主任,與顧青雲有多年的交情,二十多歲時被一起外派出國待了三年。
身份不知道還好,知道以後阮林林的學生本能發作,乖乖坐在旁邊不敢插嘴。
陳閏年回頭看她,“嫂子,你該不會緊張了吧?待會兒人可更多。不過你放心,都是喜歡老顧,比如什麼女學生女老師……”
眼看他越扯越偏,顧青雲低喝一聲製止,悄悄握住阮林林的手。
“彆聽他瞎說,隻是一場普通演講而已。你坐在下麵聽就好了,大概兩個小時,結束後我們就能回來。”
阮林林點頭,把手輕輕往外抽。
“麻煩你了。”
他鬆開手,正襟危坐,表情平靜。
汽車抵達華城大學,阮林林回到了自己畢業的學校。
經過車禍地點時,渾身緊繃,手心裡冒出一層冷汗。
她竭力隱藏自己的情緒,好在外麵人太多,分散了車內人的注意力,沒有人發現。
沒過多久,汽車停下,人群像潮水一樣湧過來,把她心裡的緊張也完全衝散,陷入另一種叫做驚訝的情緒中。
顧青雲隻是一個教授,還特老,退休那麼多年了,又不是明星,哪兒來那麼多粉絲。
可人群是真真切切的,他們口中喊得名字也是真真切切的,就是在歡迎顧青雲。
二人下車,被人潮推進禮堂。
禮堂裡人更多,一眼望過去,烏壓壓全是腦袋。
有二十歲的大學生,也有慕名趕來的繪畫愛好者。
阮林林的位置被安排在第一排,與演講台隔著三四米,高度低了一米多。
當她抬頭看顧青雲時,畫麵就像在仰望一樣。
這麼多人,他一定很緊張吧。
可對方已經習以為常,經過主持老師的介紹後,坐在椅子上開始演講,還是脫稿的。
語速急緩得當,平靜流暢,引經論典,充滿從容不迫的魅力。
阮林林一直知道他是教授,畫畫很厲害,可以前根本沒當過一回事。
直到今天才明白,他真的是一個為藝術而生的人。
偌大的禮堂隻有他的聲音在回蕩,所有人都在認真聽他說話。
“師母……師母……”
有人在後麵小聲喊。
她回頭一看,是幾個大男孩大姑娘。
那些人驚喜,“你也來了,太好了,待會兒可以按排練的來了。”
“什麼排練?”
他們說了一句什麼,沒聽清,被突然響起的熱烈掌聲所掩蓋。
阮林林想再問一句,可他們已經走了。
那麼多人,轉眼就分不清誰是誰。
講台上,主持人上台,顧青雲開始接受彆人的提問。
“顧教授,對於藝術家來說靈感是很寶貴的。許多藝術家都有自己的靈感繆斯,大部分都是戀人或喜愛的人。請問您有這樣的繆斯嗎?”
“有的。”
大家激動起來。
“請問能否透露一下?”
“沒關係,她就坐在下麵。”
聚光燈打過來,阮林林猝不及防看到自己的臉出現在大屏幕上,被成百上千的人觀看,差點鑽到椅子底下去。
顧青雲繼續說話,引走眾人注意力。
“不過相比於繆斯這個詞,我更喜歡用信仰來形容。她不是啟發了我偶然的靈感乍現,而是因為她的存在,我才有前進的方向。”
旁邊人起哄,阮林林不得不把圍巾拉高點,遮住自己通紅的臉。
如果此刻坐在這裡的不是她,而是原主,那該多好啊。
丈夫在那麼多人麵前稱她為信仰,一定是非常開心的事吧。
提問繼續,一個接一個。
半小時後,演講進行到了尾聲。
顧青雲打算下台,被主持人留下。一陣爆發式的歡呼聲,阮林林被推上台。
主持人滿麵紅光。
“大家可能不知道,今天不僅是顧教授退休後的第一次返校演講,也是他們結婚三十周年的日子。讓我們一起祝二位鬆鶴長春,幸福安康。”
“抱一個!抱一個!”
底下開始起哄。
阮林林想溜下台,又被人給推回來。
顧青雲笑著摸摸她的頭,張開雙臂輕輕抱了一下,在她耳畔低聲說:“她不會怪你的。”
誰不會怪?程夢芝嗎?
回去的路上,阮林林魂不守舍,直到抵達家中,其他人離開,隻剩下他們兩個時,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
嘴唇乾澀,喉嚨裡像卡了塊石頭。
她艱難地吞咽了一下。
“老顧,那個……你剛才說得話是什麼意思?”
顧青雲為她倒了杯水。
“剛才?我問你中午想吃什麼。”
“不是這句,是在講台上擁抱的那句……”
“大概是你聽錯了。”
他拿著手機,“晚歌中午不回來,冰箱裡還有一隻雞,我來燉湯吧。”
阮林林渾渾噩噩的,點點頭就去了房間。
躺在床上她百思不得其解。
顧青雲真的沒說那句話?是自己太緊張產生的幻覺嗎?
客廳裡傳來開門聲,程晚歌回來了。
瞿天成緊隨其後,想拉她的手,卻被她甩開。
“我不會接受那份工作的,你走!”
“為什麼?它到底哪裡不好?工資高,時間自由,環境優雅,關鍵是同事也很不錯。”
程晚歌憋了半天,大喊一聲。
“我才不給你當秘書!”
顧青雲端著雞湯走出來,正好碰見這一幕。
“爸。”
程晚歌打了個招呼,低頭走進房間,砰地一聲關上門。
瞿天成尷尬又拘謹,向顧青雲道歉。
“叔叔,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惹她生氣的。隻是她選得那些工作壓力都太大了,很辛苦,根本不值得嘛。”
顧青雲沒說話,去放雞湯。
瞿天成趕緊幫忙,放好雞湯後才聽見他低聲說:
“你覺得好的她未必覺得好,有時候,辛苦也是一種驕傲。我希望她得到的是一個伴侶,而不是家長,懂嗎?”
瞿天成恍然大悟,連忙點頭。
顧青雲微笑,讓他留下來吃飯,然後敲了敲阮林林的門。
“夢芝,吃飯了。”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