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馬蹄踢踏,催人離彆。
送走聞人嘉後,唐子謙會轉身時目光掃了一圈,毫不意外地瞥見一角白衣。
不等他多看一眼,那白衣便“嗖”地一下竄走了,留下一陣叮叮當當聲響。
唐子謙笑笑,施施然往裡走。
轉西北向,過辛夷林,望見白衣少女在花田中蹲成小小一團。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的一瞬,人又“嗖”的一下竄到了花田另一側,與唐子謙遙遙相對,警惕得像野林中的小獸。
唐子謙衝她笑:“過來!”
路沅警惕地退了一步。
唐子謙又朝她招招手:“阿沅,來!”
路沅眨巴眨巴眼,往前走了半步,又突然警醒,退了一步。
唐子謙抱臂而笑:“先前追著要我解腳鐐,現在又躲著不讓解,腦子裡想什麼呢?”
“你先前不肯幫我解開,現在又這麼主動給鑰匙,是不是又在打什麼壞主意?”路沅多少也是吸取了一點教訓。
唐子謙哈哈一笑,問:“我能打什麼壞主意?”
路沅哼道:“我怎麼知道?我又沒你那麼壞。”
唐子謙歎氣:“哪有什麼壞主意?我就是被人威脅怕了。”
路沅不信。
“你過不過來?”唐子謙問。
“不!”路沅斷然拒絕。
“阿沅”都叫上了,肯定想使壞。
得到拒絕之後,唐子謙邁入了花田。
路沅正籌謀往哪個方向逃時,卻見唐子謙在花田裡蹲了下來,手伸向了其中一株花苞。
看清他動作的一瞬,路沅嚇得用最快的速度撲了過去:“彆——”
似飛燕急掠,驟停於唐子謙麵前。
但還是晚了。
唐子謙白皙漂亮的手指之間,輕輕巧巧夾著一株花苞。
拔出的時候太過粗暴任意,根與莖已經斷裂。
路沅嘴扁了扁,眼中忽然聚起水光。
唐子謙愣住。
他騙她逗她,綁她囚她,甚至喂她吃有毒的辛夷果,都沒見她難過,怎麼拔株花就哭了?
路沅搶回花株,仔細端詳,確認沒救之後,眼淚就真掉下來了。
“為什麼啊……為什麼這麼壞……”
唐子謙有些煩躁:“一株花而已——”
還沒說完,就被路沅瞪了一眼:“酒心蕊不是普通的花!我養了四年!四年!眼看明年就要開花了!”手裡一舉,帶著泥土的根莖差點按到唐子謙臉上。
“你看!根都斷了!養不活了!”
唐子謙往後仰了仰,目光飄向花田:“不是還有這麼多嗎?”
路沅更生氣了:“你孩子生得多,就可以隨便被人打死一個嗎?”
“隻是花——”
“不是花!我說了不是花!”路沅氣得臉都紅了,“酒心蕊不是普通的花,它是藥!”
唐子謙瞥了一眼她紅紅的眼睛,神情認真地問:“是什麼藥?”
“是我吃的藥。”路沅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
唐子謙詫異地看她一眼。
麵色白裡透紅,眼神清亮有光,還這麼高的武功,怎麼還吃藥?
“我剛出生的時候身子不好,要一直用酒心蕊入藥,酒心蕊稀少,我又用得多,才開始自己養……”
“但是它很難養……還很珍貴,阿娘說,如果我沒有一身好武藝,是護不住它的,就算種出來也會被人搶走,所以
我很努力地練武……”
“我想下山玩,又怕它們沒人照顧,索性都帶在身邊,沒想到——”幽幽怨怨、淚眼婆娑看了唐子謙一眼。
唐子謙被看得頭皮有點麻:“少一株你不夠用?”
“那倒沒有,我身子早就養好了。”
唐子謙暗暗鬆口氣:“那你緊張什麼?”
路沅低下頭,輕聲說:“我這麼用心養護,你說也不說就拔了……”
唐子謙笑了笑:“那我賠你?”
“怎麼賠?”路沅上下打量他,仿佛在估量他有什麼可以用作賠償的。
唐子謙略微湊近她,低聲含笑:“你想要我怎麼賠?”
路沅忽地紅了臉:“我、我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