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 / 2)

這一天裡, 所有人都覺得托尼·斯塔克有些一反常態。

他先是剃光了自己的胡子,隨後連著出席了兩場原本根本不會露麵的、曾經嗤之以鼻的“無聊活動”。

早上的日報頭條還能是“托尼·斯塔克的新形象”, 到了下午, 這個一貫懶得應付媒體的家夥就突然變得尖刻了起來——或者說, 他原本就是個聰明人, 隻不過從來都懶得對其它無關緊要的事情投以目光罷了。

“武器研發部員工大部分都已經轉崗,離職的員工也有按照法律規定予以離職補償。”

“技術本身是無害的, 基於鈀金屬的冷聚變技術可以成為推進世界進步的清潔能源,也可以被做成極其危險的核武器, 正如你們所看到的那樣,我選擇了前者。”

斯塔克工業的執行總裁一隻手捧著授予的獎杯,直視麵前數不清的閃光燈, 哪怕這具身體沒有一條魔術回路, 更是根本沒法啟動神秘水晶單片鏡這個能夠檢測惡意的魔術禮裝,他也能憑借著本能感受到鏡頭之後一雙又一雙不那麼友善的眼睛。

他根本不理解什麼是鈀金屬的核聚變, 隻知道那玩意兒會對心臟產生負荷。魔術加護的尖晶石可以暫時性地緩解這種毒害, 但這種吸附效果治標不治本,即便如此, 這具身體的主人仍舊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將生命都堆在了籌碼上,化身成試圖拯救世界的英雄。

——魔術師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在阿爾馮斯作為魔術師誕生的那一刻, 被教導的就是這樣的知識。

每一個行動都有其目的,比起普通的人類,他們有著更加直白的思路,以及更為單薄的道德觀念。

但是明明都已經走到了了眾人所無從抵達的那個足夠遙遠的距離, 托尼·斯塔克這個人類個體卻做出了完全違背價值導向的事情。

阿爾馮斯自詡他們的關係沒有熟到去刨根究底對方為什麼會想要成為“鋼鐵俠”,畢竟就算托尼能夠給出回答,他自己也接不住那句按照斯塔克的性格勢必會問出的“那你呢”。

——名為阿爾馮斯的煉金術師,為什麼會選擇成為神秘和科學側之間的橋梁?

數年前,寶石翁澤爾裡奇按著那位記憶之中神色淡漠的少年,手掌死死壓住他的肩胛,對方的眼睛裡是狂暴又不安定的力量,藍綠交疊的磷火肆意流竄。

而魔法師的第一句話,就讓他安靜了下來。

你在妖精鄉裡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

回憶戛然而止。

.

“斯塔克先生?”

一個話筒被很沒禮貌地懟到了他的下巴跟前。

結束了走神的阿爾馮斯定睛辨認了一番,話筒之下的電視台標識,他記得在最近突擊背誦的資料裡看到過。

“您認為,提供了捐款和撫恤,就能夠彌補您在軍火貿易上對這個世界造成的傷害嗎?”

女記者的口紅塗著鮮豔的正紅色,挑起輕微的弧度:“按照網上的民意調查,您……”

“您真的認為,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我,就不會發生這些戰爭了嗎?”

阿爾馮斯突然反問道。

——他們想激怒他。這些人的眼睛裡,寫滿了如此的情緒。

想看他惱羞成怒地揮開話筒,想看他暴躁地揚長而去,說不定還能抓拍到類似赫魯曉夫在線脫鞋高舉著自己的鞋拍桌怒吼之類留名史冊的名場麵,這樣大家就可以一如既往地編篡出快餐新聞來,流量和KPI都能夠輕鬆被滿足。

“冷兵器時代十字軍東征的時候死去的人們,應該怪罪到鍛打武器的鐵匠身上嗎?”

“工業革命之後的熱武器殺死大量的人口,應該從蒸汽機的發明開始責難嗎?”

“你們現在會因為□□的危險性去怪罪阿爾伯特·愛因斯坦推進了量子力學和廣義相對論的研究嗎?如果不會的話,那麼安東尼·愛德華·斯塔克的冷聚變技術理論上是踩著前人台階的更進一步,這觸動了哪些人的神經?”

一字一句,阿爾馮斯頂著環繞在周身的話筒,走到了所有人的中央。

今天的曝光率超標了,他想,Lord of Jewerly從來沒一口氣懟過這麼多人。

“沒有人願意聽詭辯,斯塔克先生。”

記者眼神飄忽著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請您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阿爾馮斯站在記者圍攻的中央,空無一人的座位上,隻留下手機屏幕微微發亮:那是一小段對話,最後一句停留在了托尼·斯塔克的回複上。

“介意我在記者麵前說點什麼嗎?如果造成了斯塔克工業的經濟損失,我願意做出賠償。”

“——你生氣了?”

“我不知道。”

“怎麼會有人不知道自己生沒生氣……唉,算了,你想去說點什麼?”

沒有回話。

又過了片刻,托尼·斯塔克再度發來了簡訊。

海崖上的一處私人宅邸之中,戴著護目鏡的男人放下了手裡鉻白色的戰衣零件,吩咐智能管家打開電視直播。

“僅限從現在開始的兩個小時,允許你自由自在地用托尼·斯塔克這個身份做些什麼。”

在實驗室裡的商人挽起了白袍的大袖管,這衣服一點都不方便活動,但是據說火一燒就能夠重新變得乾淨的夢幻材料讓他愛不釋手——而且經過簡單的測試,這件衣服能夠抗一定程度的衝擊載荷,如果他可以使用魔力的話,應該還支持改變各種款式之類的附加功能。

太棒了在身體換回來之前他要一直穿著。這比任何一家高級定製的服裝都要來得有用。

斯塔克摸出一個甜甜圈,電視屏幕裡,頂著他自己麵孔的寶石商接過了話筒,對著金色波浪長發的記者小姐鄭重其事地問道:

“請問,我能夠知道您的名字嗎?”

托尼:“……”

他的第一反應是,這家夥居然想要頂著我的臉撩妹??沒想到一本正經的小奸商骨子裡放得這麼開的嗎……

顯然記者一下子也想起了這位商人的風|流韻史,立即就切換成了工作歸工作生活歸生活的心態:“我叫艾米麗。”

阿爾馮斯點了點頭:“《今日紐約》?”

“是的,斯塔克先生。”

記者甚至還拋了個媚眼,就算她的工作是扛著相機和話筒從斯塔克的身上縟羊毛一般抓出些敏感話題來,也不代表一個聰明人會放過真正能夠抱大腿的機會——托尼·斯塔克其人在某些層麵上格外慷慨,而尤其是……

“我記得《今日紐約》有斯塔克工業的入股。”

所有的記者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聽到,托尼·斯塔克用溫和而平淡的語氣宣布:“斯塔克工業將取消對於《今日紐約》的注資。”

“……”

記者錯愕地抬頭:“您說什麼?”

“正如您所聽到的這樣,女士。”

淺棕色瞳孔的商人像是防止有人沒有聽清楚那樣,重新強調了一遍:“我將取消對於《今日紐約》的注資。”

他的視線掃過在場的一乾眾人,似乎還認真檢查了一遍不少記者話筒上的徽標,那明明是極為平和安定的神色——這種表情本身也鮮少出現在托尼·斯塔克的臉上,這個人向來都是神采飛揚情緒誇張的——可偏偏卻讓所有人都有些心裡發毛。

“還有威徹斯特電視台。”

他宣布:“還有《紐約周報》。”

“還有‘每日娛樂新聞’。”

他吐字極為清晰地一個一個數過這些媒體的名字,坐在觀眾席上的尼克·弗瑞麵如死灰卻在心裡長出了一口氣,撤資總比詛咒好,切實的經濟利益博弈比起虛無縹緲的“煉金術師的懲罰”要好太多了。

感謝上帝,托尼·斯塔克的身體沒什麼魔法天賦。

知情的尼克·弗瑞和一乾神盾局的探員們都在心裡慶幸,煉金術師先生肯用和平的方式把心裡憋著的不高興都發泄出來那自然皆大歡喜,警戒也可以解除了,今天的外勤有驚無險,回去寫任務報告不提,而在場的其它人則心裡五味雜陳,震驚不已。

“……斯塔克先生,能解釋一下為什麼嗎?”

其中,有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記者顫顫巍巍地舉起了手。阿爾馮斯看了他一眼,對方的麥克風徽標有些麵生,而這個標記的電視台似乎沒有官方公開發表過對於斯塔克欠缺根據的批判性言論。

“因為我覺得不高興。”

他非常理所當然地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