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師的優點之一大概就是, 無論去什麼地方都不用買機票。
小探員站在夏威夷的海灘上，完全摸不著頭腦——一開始聽說阿尼姆斯菲亞先生生活在“山上”，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希臘神話之中的奧林匹斯山, 除此之外的可選項不外乎就是中國傳說之中的昆侖或者蓬萊之類虛無縹緲的地方，實在是沒想到他的老板直接將他帶到了這個全世界人民的旅遊勝地。
海岸線上遊人如織，有剃著板寸頭的熊孩子手舉衝浪板赤著腳從身邊呼嘯而過，掀起的沙粒拋灑在店員的小腿上, 讓他覺得格外的不真實。
“老板……”
他嘴唇翕動著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 阿爾馮斯應該是不至於拿著神盾局的活動經費來公費旅遊才是。
“夏威夷莫納克亞山的頂峰有著世界上最著名的天文台。”
阿爾馮斯伸手朝著遠處遙遙指去, 介紹道：“海拔高度四千二百零六米, 位於大概三分之一位置的大氣層處, 有不少國家在這裡架設了自己的天文觀測設備, 魔術協會也一樣，這些設備由時鐘塔的天體科負責接管、使用和維護。”
能夠進入神盾局工作, 不得不說, 小探員的反應速度也足夠迅速。
“超長基線陣列接收機也在這裡存放。”
他迅速搜集著資料：“還有次毫米陣列望遠鏡（**A）……不過, 神秘學也在用類似的辦法觀測星空？”
他還以為這些人都和裡寫得那樣, 先用魔術強化視覺，然後再用鷹眼術之類的技巧去注視著夜空呢。
“魔術師不會拘泥於抵達目的的手段。”
突然，他們的身後傳來陌生小女孩的聲音, 阿爾馮斯和小店員一起轉過身來, 就看到一位銀白色長發的小姑娘抱著手臂注視著自己, 身邊跟著一位態度緘默一言不發的女仆。
“隻要能夠更好地注視著星空, 無論是現代的技巧還是過去的占星學, 隻要有效，我們都會去試一試。”
少女提著裙子，衝著阿爾馮斯行了屈膝禮：“很高興再次見到您，巴瑟梅羅先生。”
小店員眉心一抽，覺得這個裝扮出現在一群穿著沙灘褲比基尼的海灘上實在有些突兀，這小丫頭穿著齊膝裙，肩膀上還鄭重其事地披著一條垂至手肘的披肩，不過最引人矚目的還是那一頭齊腰長的銀白色頭發，明明是和周邊環境如此不協調的打扮，卻沒有任何人投以哪怕多餘的一眼。
噢，又是認知乾擾，他後知後覺地想到。
自從第一次知道了魔術師可以在彆人麵前走來走去都不會被注意到之後，他一度想要戴著戰術目鏡靠紅外熱敏成像來過日子，結果在堅持了一個上午之後覺得實在太麻煩而被迫放棄，陷入了“自己極有可能連洗澡都會被某個魔術師盯著看而不被發現”的恐慌當中。
……結果因為太過緊張任務出錯，他被扣了當月的績效。
“魔術師又不是變態！”
他的隊員們恨鐵不成鋼的耳提麵命：“他們沒事看你洗澡乾什麼。”
小店員：“……”
洗澡隻是打個比方啊，說不定還能是在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呢。
阿爾馮斯看向對麵的白發小姑娘，對於‘巴瑟梅羅’這個稱謂無動於衷，同樣笑著頷首：“好久不見，奧爾加瑪麗。”
他小聲對著自己早就憋得滿臉好奇的店員介紹道：“奧爾加瑪麗·阿尼姆斯菲亞，是馬裡斯比利先生的獨女，阿尼姆斯菲亞家的下一任當家。”
小店員連忙跟著行禮，而對麵的少女仿佛根本沒看見一樣，金色的眼睛隻盯著阿爾馮斯：“巴瑟梅羅先生，莫納克亞天文台的海拔高度有些偏高，一般來講需要在海拔九千二百英尺的遊客中心停留至少三十分鐘，適應高海拔生活之後才能夠繼續前往山頂……您是打算直接去見父親嗎？”
“維山帝的魔術師們有時候需要在海拔五千多米的喜馬拉雅山脈修煉魔術呢，我曾經跟著他們學過一段時間，沒什麼太強烈的高原反應。”
阿爾馮斯點點頭，轉過頭來問小店員：“你呢，怎麼樣？”
“我當然沒問題！”
這個問句得到了對方忙不迭的點頭：“刑偵科技術科的探員也都是需要通過基礎體能訓練的。”
況且，就算真的有高原反應，他也不能讓兩個被冠以Lord稱號的魔術師去等他啊。
奧爾加瑪麗沒什麼多餘表情地點點頭，轉身吩咐道：“特蕾茜？”
“謹遵您的意思，奧爾加瑪麗小姐。”
戴著眼鏡的女仆右手按上胸口，轉過身來：“巴瑟梅羅先生，請您走這邊。”
小店員：“……”
他有理由懷疑，自己是被故意忽視了——或者更有可能的是，他遭到了反向的認知乾擾，就像是叫做奧爾加瑪麗的小丫頭屏蔽了遊客對她的認知一樣，她可能也主動屏蔽了自己眼裡其它的普通人類，這個遊客熙熙攘攘的海灘，在她的眼睛裡說不定就隻站著阿爾馮斯和特蕾茜兩個人，以及一大群需要下意識避開的障礙物。
接下來通往山頂的路途，在他的眼裡就更像是愛麗絲夢遊奇境的電影現場。每一扇被少女隨手拉開的門都讓人覺得仿佛是在做夢，門板的背後是截然不同於門前的景色，他們就這樣從沙灘附近的一處休息室大門作為起點，一路傳送走走停停，在各個憑空出現的門板裡穿梭，半小時之後，終於抵達了海拔四千多米的山頂。
“這樣循序漸進地調整空間跳躍的高度，會有助於您的耳膜適應海拔高度的變化。”
阿尼姆斯菲亞的下任當家一邊在前麵帶路，一邊解釋道。
阿爾馮斯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緊緊拽著自己衣袖防止被落在空間門後麵的小店員，又補充著解釋了一句：“這是阿尼姆斯菲亞的魔術，在整座山的攀登路途上步下術式，利用這裡的地脈驅動，將整個莫納克亞山工房化，這些登山的便捷門就是他們的魔術禮裝之一。”
小店員瞪大了眼睛，覺得不可思議：“可是，這裡也有很多的遊客啊？！”
遊客和魔術師之間的距離這麼相近？他家老板可是從來都待在沒人光臨的寶石店裡，一整座山都被工房化的話，誰知道會不會對普通人造成什麼危害。
聽到這句感歎的奧爾加瑪麗翻了個白眼，在海拔三千多米的位置，她總算是撤除了認知乾擾的屏障：“我們平時和普通的人類之間沒有多少交集，在生活中也絕不會暴露自己神秘一側的身份，如果不是阿爾馮斯的話，根本就不會有人發覺阿尼姆斯菲亞家在這裡的研究。”
阿爾馮斯聳了聳肩，對著小店員做解釋：“正統魔術師的隱蔽性還是很可靠的。”
簡而言之，之前出了那麼多事兒的主要原因是因為遇到的都是神經病。
*
莫納克亞山，山頂。
在夕陽西下之後，遊人就不再被允許滯留在天文台上，夜晚是這座沉默的頂峰真正工作和活躍起來的時間段。天文台內的廣播循環播放著通知督促遊客有序離開，夕陽將三人的身影在地麵上拖出長長的剪影。空蕩蕩的大廳裡擺放著不少用來觀測天象的設備，有的還很新，而有的蒙上了一層薄灰。
雲靄早就已經在攀登的過程中被拋在了腳下，如今再看向窗外，就能看到環繞在山腰上層層疊疊堆砌著緩慢翻湧的火燒雲。
黃昏時分，在某些東亞的國家，往往會被稱之為是區分人類生活的世界與鬼魅橫行的世界之間的那條警戒線，是現世和神秘的交接，真正意義上的逢魔時刻。而伴隨著遊客的清退，這些分布在山頂的天文望遠鏡真的工作起來的時刻，這種分隔開來的感受就變得更加明顯。
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