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1 / 2)

‘嗶嗶……’

兩聲急促又嘹亮的哨子聲響起,花溪大隊的村民們陸陸續續地走出家門,準備出工乾活。

院子裡,顧翠英裹著破棉襖,扯著嗓子喊道:“蘇桃,還不起來乾什麼?”

喊了一嗓子之後,還在那跟周洪生碎碎念,“彆以為剛結婚就能躲懶,縣城來的丫頭,就是嬌氣,她能掙的工分,肯定還不及小花小草呢,你那能乾的大兒子非要娶這麼個嬌小姐回來供著,我看是隻會吃乾飯的。”

蘇桃倏地睜開了眼睛,她……沒死嗎?

她記得收到了周牧野在外地給她寄的錢和信,信上隻有一行地址,他在外地,希望她能去找他。

她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決定去找他了,天黑路難行,經過躍進橋的時候,不小心栽進了河裡,她不會遊泳,河水很深,又刺骨冰冷,沒人注意小河裡垂死掙紮的她。

她以為她死定了的。

蘇桃環顧四周,這裡是她和任牧野的新房,土角房的牆上還貼著喜字,她掀開被子一看,白色的被單上還有一絲暗紅色的血跡。

是她昨晚用刀子刺周牧野的時候留下的。

她腦子有點懵,慌忙跳下了床,鞋子都來不及穿,走到堂屋裡,看到掛著的日曆上鬥大的字……

1976年12月3日。

她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和周牧野剛結婚的這一天。

她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這是真的,一切都還來得及,在她將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團亂之前,她要好好抓住那個男人。

上輩子,本該是她姐姐嫁到農村來的,但她姐姐精明,把蘇桃算計到農村來了,她一直都很害怕那個長相淩厲冷硬的農村男人,新婚夜當晚,他翻了個身,她就拿刀刺傷了他的肩膀,他隻悶哼了一聲,大概處理了一下自己的傷口,也沒有多指責她什麼,隻悶聲說算了睡覺。

第二天他就去隔壁公社挖河去了,挖河能掙的工分多。

現在想想,周牧野是不想讓家裡人看出他受傷了。

蘇桃手忙腳亂地穿上衣服鞋子,走出堂屋。

她得去水溪村去找周牧野,他肩膀上有傷,不能乾那麼重的活,她得把他帶回來,她要跟他道歉,她想跟他好好過日子。

她走得太急,被門檻絆了一下,有點兒狼狽地踉蹌了一下。

院子裡,顧翠英插著腰、斜著眼盯著門口,一看到蘇桃出來,高八度音調道:“哎喲,你可終於起來了,你男人三點鐘就起來去挖河了,你倒好,一直睡到現在。”

蘇桃咬咬牙看了眼跟前齊耳短發,眼睛有些上挑,生得刻薄的中年婦女。

周牧野去城裡做瓦工十年,每年都有寄錢和信給蘇桃的,可全部都被她的婆婆顧翠英給截走了,最後是周牧野的工友回家的時候問了蘇桃,她才知道那個男人其實還在城裡等她去找他。

顧翠英不是周牧野的親媽,周牧野的娘在生雙胞胎丫頭周小花周小草的時候,難產而死,顧翠英是填房。

這個後娘對前頭女人留下來的三個孩子,極儘刻薄,小花小草兩個丫頭都十四歲了,瘦巴乾精,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而他們家工分的一大半,都是周牧野掙下的,可到了年底,生產隊分點葷腥的東西,顧翠英都會偷偷地塞給她自己生的兒子周牧樓,平常也會經常偷偷地燉油黃蛋給周牧樓吃。

周牧野這個人,向來寡言,可能覺得跟婦女孩子爭那麼點嘴巴裡的東西,實在是不像個爺兒們。

他隻為小花小草拉下臉麵求過顧翠英,讓顧翠英多少能弄點雞蛋給小花小草補身子,兩丫頭都是長身體的時候。

每到這個時候,顧翠英就跟潑皮無賴似的,家裡哪裡有什麼雞蛋啊,大米都吃不上了,隻能吃糠咽菜,還想著吃雞蛋,你以為你是地主家的少爺呢?

蘇桃公公周洪生是個和稀泥的,總是讓周牧野不要無理取鬨。

蘇桃握緊了拳頭,走到公公周洪生前頭,犧牲道:“爸,我要去水溪村找牧野。”

顧翠英頓時叫喚開來:“你想去水溪村找周牧野,還是想去偷懶啊?隊長讓我們都去窯廠燒磚頭,你彆想偷懶啊。”

蘇桃冷冷看著顧翠英:“新上門兒的媳婦哪有出工乾活的?我男人都去挑河了,掙的是雙倍工分,我還不能在家裡歇著嗎?”

顧翠英倒是叫她帶著冰碴子的眼神凍得一激靈,這個死丫頭不是剛嫁到花溪村嗎?怎麼還知道這一茬?

出工乾活本來就不是強製要求的,多勞多得的事。

周洪生抽著紙頭卷成的旱煙,一邊吐煙一邊點頭:“去去,你剛過門,我本來也是想叫牧野不要去水溪村挖河,在家裡多陪陪你的,那小子怎麼攔都攔不住,非要去。”

蘇桃又指了指一旁拿著鐮刀的小花和小草:“去水溪村有點遠,我一個人有點不敢,想讓小花小草陪我一起去。”

顧翠英這下不肯乾了:“丫頭們要去割草呢,哪裡有空子跟你去摸魚?青天白日的,你有什麼不敢的,難不成走路還要人抬轎子啊?”

孩子割草多少也是能掙一些工分的。

蘇桃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讓牧樓替她們去割草,牧樓隻比小花小草小一歲,又是男勞力,乾起活來,肯定比她們利索,能掙的工分應該比小花小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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