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病了,周牧野是一點其他想法都沒有,隻隱隱心疼著,輕輕摸著她的背,低聲道:“明天我和曹師傅上縣城買煤炭,以後姚國華晚上住窯廠裡看窯,你看著多給他記些工分還是怎麼樣?等明天雨停了,煤炭棚,我給打上兩扇大門,以後咱們多留個心眼就是了。”
他說什麼,她就喃喃地應著,男人考慮得很周到,她沒什麼不放心。
她隻希望那仇金喜收到紙條之後,和何麗狗咬狗,那兩人咬起來,她才能真的放心。
他的大手帶著溫度,摸了摸她的臉:“睡覺。”
蘇桃身子往上竄了竄,在他嘴角親了一口:“嗯,睡覺。”
仇金喜這人,絕對是個小肚雞腸之輩,何麗此舉,簡直太打擊他大男人的尊嚴了,這等於是何麗心裡還惦記著周牧野那小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無法咽下這口氣。
這受了涼,又挨了一頓打,還著急上火氣急敗壞,仇金喜當晚就發起了高燒來,趙美蘭都懶得理他,仇金喜隻能自己撐把傘,打著手電筒,冒著雨去三隊陸先生家掛水。
隔天一早,稍微緩過來一點勁了,他立馬就把何麗從胡金蘭身邊支開了。
如今早春時節,雨多,壩上要人,他便安排了何麗去壩上乾活。
何麗傻眼了,無端的,這隊長又發什麼瘋?
何麗找到仇金喜的辦公室,仇金喜穿個黃大衣,病懨懨地捧著茶缸,見何麗掀開簾子,瞟了她一眼,神色不善。
何麗環顧四周,丁文龍不在這兒,便放了心,小聲道:“隊長,你為啥安排我去壩上乾活啊?”
蘇桃窯廠的事,她都聽說了,這回可是狠狠地挫了她的銳氣,夠讓她手忙腳亂一陣了,她這還沒來得及偷樂呢,自己就被從婦女主任身邊調走了。
仇金喜喝了口熱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陰陽怪氣道:“人家孫苗和你是一批下來的知青,也都是姑娘家,人機能在壩上乾活,你就不能?何麗,我是為你好,我是怕彆人說閒話,這裡不是我一個人做主的,彭書記的麵子,也是要給的,知道嗎?”
何麗皺著眉頭看這男人,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那男人上了床就說心肝都能給她,心肝能給她,還會要她乾重活嗎?
她正要說什麼,丁文龍掀開簾子進來了,仇金喜擺手:“快去乾活,彆耽誤工夫了。”
何麗出門,一跺腳,隻能拿上農具去那壩上和彆人一樣乾活。
天已放晴,一大早,周牧野又摸了摸蘇桃的頭,確定沒有發熱,這才放下心來,蘇桃懶懶地縮在被窩裡,笑著看他:“生薑茶真的有用,嗓子都不癢了,身上也不冷了。”
“一會兒我和曹師傅上縣城買煤炭,你自己在家,再喝兩頓薑茶,知道嗎?”
“知道了,你去。”
正好是星期天,雖然她男人上了縣城,但牧月和牧星接起了她們大哥的接力棒,把蘇桃照顧得妥妥帖帖無微不至的,兩丫頭盯著她喝薑茶,灶膛裡一直燃著火腳,又因天放晴了,灶房裡暖和得很。
中午吃完飯,喝完薑茶,蘇桃打算帶丫頭們去窯廠看看。
窯廠再北邊,就是他們花溪大隊的大壩,外麵接通運河,現在正在修壩,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蘇桃去窯廠看了一圈之後,又和丫頭們往北邊大壩走去,遠遠地,就看到何麗也在其中。
蘇桃長出了口氣,仇金喜看來還是相信了她寫的小紙條的,沒有仇金喜護著的何麗,是翻不起什麼大浪來的。
三人就這麼隔著河邊看不遠處大壩上的人乾活,何麗一抬眼,就看到了蘇桃,心裡夾了火,這不是亂了套了嗎?農民過得比她輕鬆,怎麼可以這樣?
何麗心裡存了火,動作上不免有些粗魯,拎著沙袋的時候,沒注意看前麵,一下撞倒了迎麵而來的孫苗,孫苗腳下一個打滑,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跌一跤是不要緊,可要緊的是,地上正好橫了個鐵鍬,不偏不倚的,她的手正好撐在了鐵鍬的鍬口上,孫苗喊出聲來,手上的血已經流個不停了。
那大壩上,頓時亂成了一鍋粥,蘇桃她們也趕忙跑了過去。
何麗心慌,對圍過來的人解釋:“我……我不是故意的。”
農人們一把撥開了何麗,何麗摔了個狗啃泥,那些人趕忙把孫苗扶起來,攙扶著她往外走去。
“去陸先生家,這個傷口看著挺深,指不定還要上公社去。”
“快快快,先拿個布條把傷口纏上,這血流得太凶了。”
“閨女,你能走路嗎?”
“能能能,沒事的。”
孫苗天天跟這裡的村民們一起乾活,大家都喜歡這個愛笑又不擺譜兒還特勤快的小知青,這會兒看她受傷,大伯大娘們可心疼著呢,對於罪魁禍首,又是好吃懶做的何麗,大家恨不得讓她替孫苗受罪。
一大群人簇擁著孫苗離開了大壩,何麗不敢置信,向來有她在的地方,就不會有人注意到孫苗,孫苗向來是她的陪襯的,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經過窯廠的時候,姚國華正好走出來,看到這一趟人,正納悶著呢,牧星跑在最前麵,姚國華一把拉住她:“這是……乾啥啊?”
“有個叫孫苗的知青,受傷了,流了好多血,他們送她去陸先生家呢。”
姚國華一把摔了手上的汗巾,跑過去,不由分說地馱起孫苗,往前狂奔。
大伯大娘們跟在後頭,又喊又鬨。
蘇桃摸了摸脖子,這……怎麼這麼像搶親的呢?姚國華還挺熱心的嘛。
孫苗趴在姚國華背上,被他顛得頭都暈了:“同誌,同誌,我受傷的是手,我能自己走路的。”
姚國華覺得有點兒尷尬,但人都背到背上來了,也隻能背下去了。
“你這是為我們花溪大隊受的傷,我理應出一份力的。”
蘇桃跟在後麵,笑眯眯地和小姑子談論:“姚國華是不是喜歡這個知青啊?”
牧月有些羞澀,男歡女愛的事情,能這麼大剌剌地說出來嗎?
牧星卻道:“嫂子,我也這麼覺得,你看國華哥剛才多著急啊,一把把那知青薅上了背,跟搶似的。”
不管怎麼樣,牧月和牧星都鬆了口氣,之前看國華哥對她們嫂子好,她們還擔心國華哥有什麼不好的心思呢,剛好那時候她們大哥對嫂子又不冷不熱的。
現在可好了,國華哥要是喜歡知青姐姐,那樣,就沒人惦記她們嫂子了,而且,嫂子和大哥,現在好著呢,誰都沒法把他們分開了。
“好了,那麼多人跟著呢,應該沒啥事,咱就不去添亂了,你國華哥走了,咱們去窯廠幫忙。”
兩丫頭就開始擼袖子:“好。”
周牧野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三個人在窯洞前灰頭土臉往裡麵送磚坯。
周牧野拍了拍牧星的腦袋:“不是讓你們好好照顧嫂子的嗎?你們帶她來燒窯?”
三隻小花貓齊齊轉頭朝他笑。
周牧野哭笑不得,她們臉上都沾了煤灰,看起來真是滑稽得很,他伸手拉起蘇桃:“過來,給你擦臉。”
蘇桃乖乖走過去:“不是丫頭們帶我來燒窯,是我帶她們來的。”
周牧野從茶缸裡倒了點水到手上,輕輕給她擦著臉:“你看看你啊……”
丫頭們自動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