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一(2 / 2)

雲岩:“?”

雲岩驚訝:“先生原來用左手寫字,也這麼利索啊,”又說,“今天先生展露的功夫,可真是厲害!”

晉曉笑了笑,沒答。

看雲岩並不知道晉曉會功夫,沈遊卻早就知道了,他心裡就舒服了一點點,對晉曉說:“先生,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找穆將軍。”

他轉過身,卻聽雲岩說:“今天我才知道,先生功夫了得,要不是他們拿我要挾先生,先生也不會受製於人。”

這話勾起沈遊之前的回憶。

當時他跳窗進晉曉住的小客棧,也被戎人細作劫持過,晉曉可不是這麼對他的。

相比之下,晉曉果然更喜歡雲岩。

他遽然哼了一聲,回頭狠狠地瞪一下雲岩,掀開營帳簾子的動作,都大了幾成,把簾布扯得嘩啦啦響。

雲岩嚇得後退兩步,問晉曉:“……他乾嘛,吃錯藥了?”

另一頭,沈遊給穆邵報平安後,穆邵說:“等這裡清理完,我去拜訪先生,營地防備的問題,叫他今夜受驚了。”

沈遊又說出晉曉和雲岩遇到的事:“依此次事件看,我們軍營裡有細作。”

穆邵神色也嚴肅起來:“之前軍中對此就多有提防,此事,要和侯刺史商議。”

幾人連夜回到刺史府。

乍然聽到軍中有戎人細作,便是向來笑麵常掛在臉上的侯策,神色也沉重:“先把今夜出去的士兵都集結起來,不能讓他們任何人和外麵通信。”

這事不止關乎軍務,如今朝廷來的三個官員,還在刺史府好吃好住著,若鐵礦的事被捅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議事廳裡。

幾個幕僚正談論,有的看著晉曉的傷口,說:“秦先生,戎人盯上你,你日後還是多加小心,免得大半夜的,雍州軍還要出動大兵力尋人。”

晉曉還沒說什麼呢,沈遊先不服了:“這位先生真是可笑,若不是秦先生,我們怎麼知道軍中有細作?光憑你的嘴皮子?”

穆邵抬抬手,示意沈遊冷靜。

幕僚臉色微沉,然而,沈遊如今也算穆邵身邊的紅人,隻好自認理虧,不說話。

這時候,杜子衿從外麵進來,滿臉興奮,一開口就說:“侯大人、穆將軍,我抓到那細作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看著他。

穆邵問:“先生所言,細作在哪?”

杜子衿讓人押上來一個新兵,那小兵神色慌張,連忙喊:“冤枉啊大人,將軍,小的隻是想獻計……”

侯策問杜子衿:“如何見得是細作?”

杜子衿說:“剛剛,我路過營帳時,發現這廝在那裡鬼鬼祟祟翹首盼望,便用戎語詐他一下,問他,你在做什麼。”

杜子衿本也隻是隨口一問,倒沒想到這小兵隨口用戎語回了個“我……”,然後反應過來,竟然拔腿就跑。

杜子衿立刻命人把他抓起來,詢問下,這小兵是前個月才來軍營的,這麼短時間就會戎語,實在蹊蹺,應當就是細作。

侯策問小兵:“你有什麼要解釋的?”

小兵哆哆嗦嗦:“小的來營帳,隻是聽說有細作,所以前來獻策……”

杜子衿說:“你一直這麼說,那你倒是來獻策啊。”

小兵連忙說:“戎人因常年在草原生活,牧羊馭馬,青年人的手掌中心,尤其是軍中之人,會稍微明顯的粗糙,皆是常年拉扯繩子導致。”

杜子衿說:“你這麼說有點道理,但是,我們雍州軍的精兵,也有許多人手上有這種繭子。”

說到這裡,帳內人低頭看自己的手掌,沈遊就發覺自己手上有繭子,手心也是粗糙一點。

小兵六神無主:“不是這樣的,還有……”

杜子衿說:“還有什麼,你還想狡辯什麼?”

晉曉突然開口,說:“當時圍著陣地的,並不是常年與馬匹為伴的騎兵,而是步兵。”

因此,在當時的人群中,篩選出手掌有這種繭子的,極有可能就是細作。

那小兵感激地看著晉曉,說:“是,是秦先生說的。”

杜子衿因為被晉曉這一打岔,神色忿忿,心想晉曉還要壞他的好事,嘲諷地盯著那小兵:“那你自己的手掌呢?”

杜子衿隻是隨口一說,小兵臉色瞬間不好了,手也畏畏縮縮地收起來。

穆邵一揮手,旁的侍從上前來,掰開小兵的手掌,回:“回將軍,這個士兵的手上,有一樣的繭子。”

杜子衿笑:“你這是賊喊捉賊!你自己身上就有自己說的特征。”

一時議事廳裡議論聲陣陣:

“這士兵很可疑,必須先關押起來。”

“我覺得杜先生說的有道理。”

雖然如此,小兵獻上的計策還是能用的,侯策說:“先按這種方法,排查那日的步兵。”

杜子衿問:“那大人,這個士兵……”

侯策:“先押著。”

杜子衿得到侯策的準許,喜出望外。

自大秦晉曉進軍中,他就一直被壓製著,這是第一次,他比秦晉曉更快破解難題,找出細作!

晉曉還親自和細作接觸過呢,結果還是慢他一步。

杜子衿心裡不無得意,再看晉曉,她今夜失血過多,嘴唇有些發白,手掌也緊緊牢牢地裹著,怎麼看,都是一副手下敗將的模樣。

他瞥著晉曉,說:“怎麼樣,秦先生,這回可是我先抓到細作。”

晉曉笑了笑:“杜先生聰明。”

杜子衿:“……”

明明是誇讚,但杜子衿就是覺得,晉曉壓根沒把他看在眼裡。

他心裡冷笑了一聲,不管如何,這回是他勝了一籌。

按這個方式篩查,很快,左右手擁有這種特殊繭子的步兵,被找了出來,有七個人,包括最先獻策的小兵,一共是八個人。

每個人都喊自己是冤枉的。

杜子衿說:“細作就在其中,侯大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啊。”

侯策知道茲事體大,可如果這其中真有人被冤枉……他揉了揉額頭。

穆邵愛兵如子,也不願冤枉雍州軍裡的士兵,問晉曉:“秦先生,可還有彆的想法?能不能辨彆出其中誰是細作?”

麵對這種情況,他隻能寄希望於晉曉。

而晉曉果然沒讓穆邵失望。

她的目光,在包括小兵在內的八個人身上,看了一下,說:“我可以分辨誰才是今晚我接觸過的細作。”

這句話一出,大家都驚異地看著她,她當時眼睛被蒙住了,還能怎麼分辨?

杜子衿問出了大家的疑惑:“你不是說你眼睛被蒙住了,你要怎麼分辨?”

晉曉回:“眼睛被蒙住了,不代表其餘五感就消失了。”

侯策:“先生的意思是?”

晉曉:“辨聲。”

杜子衿還是不信。

晉曉要是能辨出那個細作的呼吸聲,那不得是穆邵這樣的武功?可她看起來不就是一個書生?

不過眼下,也隻有這種方法能試一試。

八個士兵都被帶到議事廳,分成兩列,站得有點距離,其餘人全部都退到邊緣。

晉曉就站在那把人中間,她閉上眼睛,長長的睫羽垂下,燭光下,就像一尊淡然的玉雕,便看她背著手,腳步輕而緩地從一個個士兵麵前走過。

走到第三圈的時候,她微微歪著頭,側耳聽了聽。

然後她睜開眼睛,看著麵前的士兵,笑著問:“雍州水,好喝麼?”

士兵一怔,嘴角抽了抽。

穆邵揮揮手,正要叫手下抓住這個士兵盤問,便看那士兵猛地眼睛凸出,直愣愣倒在地上。

手下上去檢查,說:“他服毒了!”

雖然細作服毒自儘有些可惜,但也說明晉曉沒有抓錯,侯策一下就鬆口氣:“好,還是秦先生有法子。”

穆邵也說:“今夜多虧先生,我竟不知道,先生功力深厚到能記得那戎人的呼吸聲!”

晉曉回:“穆將軍謬讚,”又說,“並非我記得細作的呼吸,而是那八個人中,隻有細作的呼吸最平穩。”

八個小兵,都入伍沒多久,遇到這種事,表麵都很慌張,看不出區彆,可實際上,有一個人最冷靜,那就是受過訓練的細作。

這個細作壞就壞在他裝出慌張的樣子,卻沒裝出慌張的呼吸。

穆邵反應過來:“原來如此,先生果真妙人!”

那其餘七個士兵,便也不再用被當做細作,立刻跪下,不無感激地盯著晉曉:“謝謝先生!”

杜子衿傻眼了,指著那獻計的小兵:“那他呢?這些人的手掌的繭子,又算怎麼回事?”

晉曉對那小兵點點頭:“你解釋吧。”

那小兵先感激地朝晉曉叩首,然後才說:“小的家父是飼馬,小的從小就接觸馬匹,隻是進軍中,是步兵。”

其餘六人,也因各種原因,或多或少接觸過馬匹,他們說出原因時,臉色坦蕩,並無多餘的動作。

穆邵哈哈一笑,對這幾個步兵說:“你們有常年駕馬的習慣,更應該成為騎兵,回頭我讓王榮給你們調整,雍州軍營不會讓你們屈才。”

沒想到,劫難過後還有這種好處,小兵們感激:“多謝將軍!”

侯策問杜子衿:“杜先生,還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杜子衿啞口無言。

虧他還以為他這次勝於晉曉,結果還是抓錯細作,反而讓晉曉出風頭!

侯策又問晉曉:“先生今夜受了驚,還幫忙辨彆出細作,可想要什麼獎勵?”

晉曉立了大功,侯策已經準備好要賞賜多少錢財,晉曉卻說:“回大人,經此一事,我想請賞兩把劍。”

侯策點點頭:“允了!”

晉曉又說:“杜先生感覺敏銳,也應當讚賞才是。”

杜子衿沒想到晉曉會為自己請賞,愣了一下。

而侯策已然大方道:“都有賞!”

等晉曉回到小帳,兩把寶劍也跟著送過來。

雲岩今夜受了驚,一直在帳內等他們兩人,沈遊回來後,還惦記著晉曉對雲岩比對他好的事,沒給雲岩好臉色。

雲岩給晉曉倒茶,嘴裡嘀咕:“沒有少爺命,偏得少爺病。”

沈遊聽到了:“你再說一次?”

兩人立刻劍拔弩張。

晉曉正在擦劍,動作停下來。

雖然她沒說什麼,不過,兩個少年便偃旗息鼓。

隻看,晉曉指著麵前兩把劍,叫沈遊:“一把叫遊曳,一把叫止戈,你挑一把。”

沈遊心裡不快立刻消失不見,原來晉曉要兩把劍,是要給他一把啊!

他明顯更喜歡遊曳,不止是名字,還有眼緣,他手伸向遊曳,卻忽然想起今晚晉曉說的那八個字:

以殺止怒,飲鴆止渴。

他現在不是文盲了,當然知道意思,止戈這個名字,正好是為他量身定做似的,所以,他半道轉了個彎,想拿起止戈。

然而,晉曉按住他的手。

她手心微涼,眼眸沉寂,靜靜看著他:“不是想要遊曳嗎?”

沈遊無措了一下:“可、可是,先生的意思,難道不是我該以劍警醒自己,不能像今晚一樣,陷入殺欲……”

晉曉搖搖頭,她拿起遊曳,放在沈遊手裡:“大千世界任你行走,如果你行徑不對……”

她自己拿起止戈:“我再阻你。”

她看著他:“這才是謀臣的職責。”

沈遊輕輕捏住遊曳。

這一刻,他心裡變得輕盈無比,好似自己變得輕飄飄,嘴角也忍不住上揚:“好,都聽先生的!”

沈遊想,秦晉曉哪有對雲岩好過對他啊,他開心到快炸了。

於是一連幾天,沈遊走到哪,都要把遊曳展示出來給雲岩看,看吧看吧,先生對他多好啊,雲岩還沒這個待遇呢!

沒幾天,雲岩終於受不了他孔雀開屏似的招搖,也拿出自己的護身匕首:“喂,沈遊,這把匕首叫獨善。”

沈遊微微昂著頭:“哦,然後呢?”

雲岩:“先生送我的。”

沈遊:“……”

雲狗給老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