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二(1 / 2)

沈遊早該猜到, 晉曉送他劍,怎麼雲岩這哭包表現得那麼平淡,那就是晉曉也有送兵器給他。

雖然越想越不爽, 不過沈遊知道,晉曉其實並沒有特彆偏哪個人。

他們在她眼裡,都是需要成長、保護的人吧。

所以他要成長起來, 保護晉曉。

晨光熹微, 沈遊練完劍,吐出一口氣, 收劍。

這是他跟著穆邵的第三年, 也是他進軍營的第三年, 今年,他十七歲。

穆邵穿著盔甲, 站在他不遠處, 滿意地點點頭:“可以, 這套劍法交給你,果然沒有白費。”

他朝穆邵一揖:“將軍。”

他身影勁瘦卻不乾癟,手長腿長, 拱手的動作,做起來有種翩翩儒雅的感覺, 再看劍眉星目,很有精神氣, 比起幾年前剛來軍營中時, 有明顯的蛻變。

這幾年,沈遊曾隨穆邵出戰過兩回, 獨自帶兵追擊戎人三回, 每回都勝利歸來, 他不再是小流氓沈遊,而是成了軍中最年輕的越騎校尉。

穆邵捋了捋短須:“隨我來吧。”

他帶著他走上城樓,看排兵布將,練兵。

沈遊對這些了然於心,每天都會記一遍,此時,一個士兵走來,說:“穆將軍,沈校尉,侯大人請二位到議事廳。”

沈遊進議事廳的時候,下意識往晉曉的座位上一看,她不在。

侯策知道他的目光,似乎明白他在想什麼,說:“校尉還是這般記掛秦先生。”

“昨夜,因戎人襲擊堡壘,雖然守住堡壘,不過有士兵受傷,先生去查看了。”

沈遊“哦”了聲,習慣性摸摸遊曳,才想起議事廳不得帶兵器,便放下手。

侯策放下手中的密信,說:“年末,朝廷想讓我和穆將軍,進國都述職。”

往年,雍州因為地處偏遠,且需要抵擋戎人進犯,述職是三年一次,隻需要侯策進國都,穆邵不需要。

然而今年,密信上寫得明明白白,聖旨也在來的路上。

穆邵皺著眉頭:“可是鐵礦的事,驚動朝廷了?”

幾年期間,雖然小戰役不斷,但大規模戰爭還沒出現,靠著那口鐵礦,雍州軍積攢不少實力,但即使再低調,也可能已經被覺察。

侯策卻搖搖頭,說:“並不是,而是……”

說到這,他有點生氣,語氣加重:“因十七皇子想要一個會武功的師父,有大臣舉薦將軍,說將軍武功蓋世,定能教好七皇子。”

十七皇子乃貴妃所出,貴妃與皇後又是同出一個姓氏,一條心,說到底,朝政已然不在劉氏手中。

西南旱災,江南水災,都不在這些權貴眼裡,甚至為這麼個小小皇子,調遣邊疆將軍,實為滑稽。

穆邵覺得好笑:“要我堂堂驃騎將軍去教皇子練武,那雍州的軍務,如何處理?”

侯策說:“待聖旨到,再向國君請罪。”

但沈遊皺了皺眉。

或許朝廷早就替雍州考慮到這種情況呢。

當然,如今也隻能以不變應萬變。

隔天,聖旨到時,還隨來一個養得圓圓胖胖的公子哥,看起來也就二十三四,身旁卻隨著許多侍衛保護。

他滿臉嫌棄地瞅著麵前這些將士,嘟囔:“荒蕪之地。”

太監宣讀完讓穆邵進國都的聖旨,在穆邵接過聖旨時,又攤開另一卷聖旨。

這卷聖旨就有些出乎人的衣料,說的是朝廷考慮到雍州的特殊情況,在驃騎將軍穆邵離開雍州期間,特令雲麾將軍接手雍州軍軍務與操練。

雲麾將軍又是誰?

這回所有人都奇怪,便看那白白的公子哥背著手,仰著鼻孔看人,說:“本侯從今日開始,就接手雍州軍事務!”

一個在國都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到了雍州,居然在聖旨的旨意下,執掌雍州軍務。

按說將軍名號,得是在戰場上拚殺出來的,然而此時跪在地上的,就連侯策也上過幾次戰場,每個人身上都有點鋒利的感覺,就公子哥這種軟團子,居然也能受封將軍?

可能看到有人臉上的不服,公子哥咳嗽兩聲:“怎麼,聖旨欽定的,你們要抗旨不遵?還有,本侯不止是將軍,還是昌平侯。”

他就是想說,他是這兒最大的官。

然而在這種地方,官職並非衡量的標準。

昌平侯有點天真過頭,蠢而不自知。

沈遊垂下打量的目光。

果然,朝廷已經替他們想到這種情況,不過,要不是親身經曆,他都想不到可以這麼兒戲。

兩道聖旨下來,即使大家心裡不服,卻不能表示出抗旨的意思,雍州和朝廷暫時不能翻臉,因為雍州要守國門。

雖然與戎人三年不曾有大戰,但沈遊有種敏銳的直覺,雍州在養精蓄銳,戎人又何嘗不是?

與戎狄一場大戰是在所難免的,不能便宜戎狄,先守住雍州這關,才能把目光看向國內。

所以,還不是現在。

穆邵和沈遊所想一致。

他摘下頭盔,鬢角隱隱銀絲,眉間有“川”字,眸中沉重:“沈遊,我帶你帶了三年多,你知道該怎麼做。”

沈遊不悅:“將軍,就隻能這樣了?”

穆邵重重拍拍沈遊的肩膀,壓低聲音:“大廈將傾。”

他把自己的長劍給沈遊:“兵符雖然會到昌平侯手裡,但如今,比起兵符,雍州軍更認我的佩劍。”

“此劍,就交給你了。”

夜裡,沈遊睡不著,他拿著令牌出城,去礦區。

因為剛發生過事故,礦區一片狼藉,場麵卻不顯混亂,傷員被抬到隔離出來的區域,每個人分開躺著,顯得有條不紊。

沈遊一眼就看到晉曉。

晉曉如今在軍中,並無職務,侯策曾想給她職務,但她希望行事方便,便一直隻當著幕僚。

然而,沒人敢對她不尊敬,就算頗有微詞的杜子衿,也不再說什麼。

此刻,她頭發全部束起,穿著棕褐色長袍,襻膊束起廣袖,露出一截手臂,在幫一個士兵正骨。

她和士兵說了兩三句話後,忽的動手,那士兵連疼都沒感受到呢,就已經搞定了。

立在她身後的雲岩,則上前去給士兵把脈,確定用藥。

沈遊疾步走過去:“先生。”

晉曉看到沈遊,略微點頭,問:“怎麼了,是刺史府有事麼?”

沈遊歎了口氣:“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你的直覺。”

他一五一十地把侯策和穆邵接到聖旨,還有昌平侯的事,告訴晉曉,晉曉垂眼沉思,說:“昌平侯之前,也去過西南。”

想來雲麾將軍的官職,就是那時候加身的。

沈遊皺眉:“去過西南?他上過戰場?”

晉曉輕笑搖頭:“不,沒有。”

關於這些,國都的人事,雲岩也懂得多,說:“西南那邊將他供著,一人分出一個功勞送他,等他‘攢’夠功勞,他走的時候,西南全軍歡呼不已。”

沈遊無語:“那接下來有什麼小戰役,把我的戰績記到他名下好了。”

晉曉搖頭:“沒那麼簡單。”

昌平侯去西南時,當地官員將領並沒有被召至朝廷,而這次,卻挑了這麼個檔口,讓昌平侯過來,直言接手。

沈遊聳起眉頭:“難道朝廷想接管雍州軍務?”

除了這個理由,他想不出彆的了。

或許是外戚發現,江南的水災和西南的旱災,壓不住民眾怨憤,怕有什麼不測,所以把手伸向安定的雍州,想取走兵權?

雖然這個理由聽起來荒謬,但如今的朝廷,倒真的可能這樣做,各州離心,朝中人卻還做著大燕的夢。

沈遊嗤笑:“那到時候,他們倒是可以用上雍州當初給他們鑿的棺木。”

晉曉笑了笑:“時機還沒到。”

沈遊靜下心來想:“還是得先把戎人打跑。”

晉曉對沈遊說:“穆將軍和侯大人不在,你要沉得住氣。”

沈遊說:“好。”

一旁的雲岩看兩人站在一起有點久,有點不開心地撇撇嘴,對晉曉說:“先生,還有兩個患者呢。”

晉曉應了聲,和雲岩離開。

沈遊看向雲岩,雲岩對他吐吐舌頭,露出勝利的笑容。

沈遊拳頭硬了。

他心想若他拿到雍州軍務的權利,第一個把雲岩從晉曉身邊調走。

第二日,穆邵和侯策,即刻啟程進國都。

昌平侯也開始他的雍州行。

昌平侯本是皇後與貴妃的嫡係弟弟,行五,仗著這個身份,從小沒受過委屈,這回來雍州接管軍務,離開繁華的國都,其實也不情不願。

但因為姐姐說了什麼,要把在外的兵力收歸國都,所以就先用這種方式,強製從穆邵手裡拿回雍州的軍務。

但昌平侯知道,他把事情交給手邊的人去做就行,他是來散心的。

不過第一天晚上,昌平侯就不爽了,叫住沈遊:“喂,你們軍中居然沒有軍妓?”

隨侍尷尬地跟他說:“侯爺,這雍州軍治軍極嚴,沒有軍妓。”

昌平侯臉色沉下來:“居然沒有軍妓,這也太無趣了,那他們這裡,平時還能乾嘛?”

還能乾嘛?打仗啊。

有些人寫作昌平侯,讀作飯桶,還半點自知都沒有。

沈遊沒忍住,嗤笑一聲。

昌平侯一開始就看沈遊不順眼了,國都裡那些貴女,都喜歡沈遊這種類型,他身邊雖然不缺女人,但是一想到沈遊可能比他受歡迎,就心生排斥。

此時,沈遊一笑,昌平侯頓時覺得被冒犯,發怒:“你什麼意思,你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