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擺了擺尾巴。
這個人類在虔誠地求他吃掉他,甚至主動獻上血液。
是，人魚現在缺一個完整人類形態，吃掉他,他能擁有真正雙腿,鰓部分也能變成像人類一樣耳朵。
依照他目前對人類社會了解，接下來去人類社會,就不會再有問題。
人魚微微眯起眼睛。
他緩緩從海麵浮出來,濕潤頭發貼合他臉頰，在夜色中，恍若海中妖精，淺藍色眼睛裡泛著點點光芒。
安塞爾一看到人魚，又立刻激動起來,壓低嗓音一點也不影響他情緒外泄：“時奕先生！”
海浪聲掀起一陣,人魚慢慢靠近他。
他喉嚨微微動了，舔了舔牙齒,吃人**膨脹到最高，他能得到太多好處,如果不是一開始意外，或許他早就擁有雙腿……
而這個人類，是自願,他沒有強迫他,他完全自願,這樣，邢晉曉會阻止他嗎？
一想到晉曉冷漠眼神,人魚沸騰血液倏地冷靜。
他曾經和她約好,不會再想吃人,不會再吃人。
約定,就是雙方之間相互信賴，這一刻，人魚無比清醒地意識到，如果他再一次打破約定，那，晉曉一定不會再容忍他。
她那雙明亮眼眸，會帶著如何難以掩飾失望，打量他，甚至可能還會把他趕去大海，讓他永遠地離開。
而在那之後，她身邊將出現各色各樣人，她也很快忘記，曾經有一尾人魚，辜負她信任，背叛兩人之間約定。
對，辜負，背叛。
這種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冰涼海水打在人魚肩膀上，按平日裡，他喜歡這種被大海包裹感覺，可此刻，他卻莫名感覺到身體一顫，寒冷從尾椎直到他大腦。
如果以後一個人，生活在這無邊無際大海，好像也不夠快樂。
人魚眼眸暗了暗。
他大腦裡閃回過這麼多畫麵，事實上，現實裡隻了三秒鐘，安塞爾等不到人魚靠近，不由有點焦急，催促到：“快點，時奕先生。”
人魚回過神來：“滾。”
他忽轉過身，弧線漂亮魚尾猛地拍海麵，發出突兀浪花聲。
礁石上安塞爾喊了聲“不”，匆匆忙忙地看向晉曉地方，他擅自行動，自然也是害怕被晉曉知道，眼下見沒有結果，小聲嘀咕幾句，連忙跳下礁石，踮著腳尖離開。
人魚喝退安塞爾後，又有些生自己氣。
他未免也太聽晉曉話吧，這非常有損他海上霸主顏麵，不行，明天必須多逮住幾隻大型螃蟹，讓她烤著給他吃。
不然她都不明白他為了她，到底放棄什麼。
人魚潛到海麵，一邊賭氣，一邊“噗嚕嚕”地吐水泡，也不知道過多久，他又聽到細微腳步聲。
人魚很不耐煩，衝出海麵，惡狠狠地說：“不是叫你滾了嗎？”
結果一說完，他才發現這人不是那個精神不太正常男人，而是晉曉。
晉曉也站到剛剛那塊礁石上，正微微歪著頭看人魚，她倒是沒驚訝，隻是替人魚說：“安塞爾來過。”
人魚朝前遊近一點：“你知道？”
晉曉“嗯”了聲，其實她剛剛一直醒著，安塞爾從發現人魚以來，很不對勁。
她還是能觀察到這點。
她朝前伸出手，礁石低矮，她手差一點就能夠到人魚，眼看著還差一點，她正要伸回手，人魚卻撇撇嘴，主動朝前。
他濕潤頭發頂頂她手心，說：“所以呢？你難道不應該表揚我？”
晉曉輕輕摸了摸他頭發，幫他把頭發往後捋：“你想要什麼表揚？”
他琢磨著討賞，眼底流過一絲海水反光粼粼：“嗯，至少幫我搓十次背，烤十個大螃蟹，蒸十條烏賊大尾巴……”
他極為貪婪，微微眯起眼睛：“你不會不答應吧？”
晉曉似乎思考了一下：“我覺得有一樣東西更有價值。”
人魚愣了一下：“什麼東西。”
晉曉：“能夠幫你在岸上行走腿。”
人魚：“？？？”
“不出意料話，救援隊三天後，就會找到這個荒島，如果你想進入人類社會，需要雙腿。”
晉曉將自己手臂橫在人魚唇下，她神態過於淡然，以至於當人魚呆呆地看著她時，顯得他智商不太夠似。
他張了張唇：“可是你說過，不能吃人。”
她說：“給予你人類血液，依照你能力，能獲得控製雙腿能力。”
人魚慢慢睜大眼睛。
吃人才能溶解人類部位，能穩定地、隨心所欲地變幻，但如果隻是血液話，會有不穩定性和不確定性，但是，確實可以試試。
隻聽晉曉繼續補充：“當然，如果你不想和我走，我不會勉強你。”
人魚猛地牽住晉曉手，不想和她走？怎麼會不想和她走？
既能進人類社會，又能和她一起，為什麼不試試？
不需要言明，她人生計劃裡，就是有他，她從來沒想過要拋下他，這就足夠了。
他張開嘴，對準隻需要用他鋒利牙齒劃開晉曉皮膚，喝到血液……可他下不了口。
有什麼潛移默化地改變他習性，他不太懂，卻回不去野蠻。
晉曉收回手，自己拿出刀，在手肘劃出一道傷口。
她賜他以血。
血液淅淅瀝瀝滴落，人魚張開嘴，接住第一滴。
隻要想到這是晉曉自願，他就渾身忍不住顫抖，他太激動了。
他承認，他被馴服了。
那有彆於海水滾燙與鹹腥，讓他舌尖都顫抖起來，他伸長脖頸，仰著頭，親吻住那個傷口。
要多小心，才不會讓自己利齒劃破她皮膚。
人魚隱隱約約想，這或許就是克製。
無邊夜色裡，坐在礁石上青年，伸出手遞給海中妖精，兩人影子隱隱交疊，血液也隱隱相融。
不知道過去多久，人魚攀上礁石，坐在晉曉身邊。
晉曉按了按傷口，人魚唾液有愈合傷口能力，剛剛還在汩汩流血地方，現在變成一道粉色傷疤。
他呼吸很沉重，輕輕把頭靠在她肩膀上，撒嬌似，蹭了蹭：
“我要把最大烏賊抓過來送給你。”
“我要把最亮珍珠撈過來送給你。”
他眼睛很明亮，比被暴雨洗滌過天空還要藍，好像裝滿什麼，晉曉牽了牽嘴角，說：“不用那些東西。”
人魚疑惑：“那你想要什麼？”
晉曉看進他眼睛，比起那些東西，她實話實說：“你。”
隻看人魚驀地睜大眼睛，向來玉質蒼白臉頰上，飄過一絲絲薄紅。
緊接著，他用力吸了一口氣，猛地潛入海裡，在淺表海水來回遊十幾圈，才浮出水麵，悠悠地瞪著晉曉，半邊嘴巴在水下，說話時氣泡聲噗嚕噗嚕：
“你犯規。”
晉曉疑惑：“哪裡犯規？”
人魚：“……”
第二天，安塞爾起來後，努力像個沒事人，然而他頻繁地看向人魚，暴露點不尋常。
他正出神，晉曉突然按在他肩膀上。
安塞爾一驚，手上東西都掉了，晉曉問：“怎麼了？”
安塞爾連忙搖頭：“不，沒事。”
事實上，他心虛，還以為自己私自找人魚事被晉曉知道，畢竟晉曉才是人魚項目研究員，一定不會同意他讓人魚吃他想法。
他低頭串魚肉，一邊裝作不經意問：“邢，你不是說救援隊會在這幾天找到這一片嗎，那時奕先生怎麼辦？”
晉曉：“十億會和我們去。”
安塞爾一愣，說：“靠這魚尾嗎？恐怕救援隊會用電槍把他擊暈，再裝進特製材料箱，這樣，我們實驗室就又擁有人魚樣本。”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安塞爾看不遠處。
安塞爾一回過頭，隻看耀眼日光下，人魚先生坐在礁石上——真是坐，他腿部修長，肌肉勻稱，曲著一條腿，正十分好奇地摸著自己腿。
晉曉聲音才傳來：“你看那是人，還是人魚。”
安塞爾：“！”
他站起來，跌跌撞撞朝人魚跑過去，晉曉就跟在他身後。
老實說，他克製不住自己想要研究人魚**，要不是親眼所見，怎麼會相信眼前情況！他隻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這、這是什麼情況？他什麼時候會變幻魚尾？又是如何做到？骨頭變幻不符合科學依據！”
可他問題再多，晉曉卻沒給出答案。
她脫下半舊不新研究員白大褂，丟給人魚：“穿上。”
人魚學著他們樣子，套上衣服，能到晉曉膝蓋處白大褂，穿在他身上，隻能到大腿根部，不過也勉強遮住東西。
他很不習慣地扯著衣服：“這什麼啊，穿衣服感覺太差了，你們怎麼忍下來？”
晉曉隻提醒他：“走走看。”
人魚從礁石上跳下來，然而現在問題是，怎麼也邁不開自己腳，因為在他意識裡，那是一體，是一條尾巴，而不是一雙腿。
安塞爾難掩激動：“來，時奕先生，請抓著我手……”
人魚瞥了他一眼，卻沒有伸手，而是委屈巴巴地朝晉曉望過去：“我走不了。”
晉曉無奈地朝前走出一步，一手指在他左腿上：“先試著邁出這一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