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間哪有他這樣壞的師父?
前一刻他甚至還化成獸相去占遊暄的便宜,鼻翼唇齒都是小徒弟的味道,有種淺淡的香甜。
曲長意心緒難寧,石像一樣地坐在遊暄身邊。
大概是他發呆太久了,久到遊暄都開始覺得奇怪,遊暄腦袋裡還是那場夢,心中無法解釋這帕子上血跡的來曆,又會想起夢中狼看著自己時難以言明的悲痛,心底就柔軟起來,湊近去看師尊的臉。
“師尊,你還好嗎?”
靠的太近,那味道更濃鬱了,其實平日並不明顯,隻是曲長意此時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便忍不住紅了耳朵。
他看眼遊暄柔軟的唇,就能回憶起貼合時的溫軟觸感。
曲長意心跳得快起來,恨不得憑空消失。
然而遊暄不明白,他見師尊的臉越來越紅,心裡擔心是傷處作祟,讓師尊不舒服了,蹙眉去伸手探他的體溫,貼在他額頭上。
的確有點燙。
遊暄白日裡剛見過了師尊身上的傷口,縱橫交錯地盤桓,才想起師尊打從變成狼以後,已有兩日沒塗藥。
他心說失策,便翻出師尊先前從藥宗裡搶出來的靈藥,哄著麵前的人說:“師尊聽話,我現在給你換藥。”
說完大著膽子去解曲長意的衣服——他現在倒是沒有心理障礙了,就連這身衣裳都是昨日他親手替曲長意穿好的。
曲長意臉紅到胸膛。
他有幾百年沒再這麼丟臉過了,礙於麵子又不敢說自己恢複了記憶,隻能任由遊暄拉扯,三兩下將衣裳脫下來,露出猙獰的傷疤。
即便有著上好的靈藥,這傷沒個三年五載也不會好,一日未愈便疼痛一日,登天者想飛升成神,就要承受失敗的代價。
遊暄對著師尊總有種信徒版的虔誠,就連塗藥也是輕柔的。
曲長意不覺得痛,卻能清晰的感受遊暄的指尖遊走,劃在他的身體上,一點點的燃起妄念。
他必須找些其他事情轉移,很快就想到了那條染血的手帕,不禁擰眉問:“你受傷了?”
遊暄跪坐在他麵前,正將藥點在他鎖骨上,聞言立刻回答:“沒有,那不是我的……”
他說一半,猛地抬起頭,驚訝地看著曲長意的臉。
曲長意心說失策。
無論是他還是遊暄,都太熟悉彼此以往的狀態了,遊暄很敏感,這樣的問話,無異於直接對他說自己已經清醒了。
果然遊暄迅速地抽回手,臉上幾乎瞬間失去了血色,顫抖著問:“師……師尊,您清醒了?”
曲長意沒辦法再裝,隻能故作雲淡風輕地眨了眨眼。
然而遊暄顯然比他還要惶恐,曲長意心中歎了口氣,低聲說:“將藥上完。”
啊?
遊暄腦袋裡還暈著,反射性地聽話點頭,比先前更加小心的替他塗藥。
曲長意清晰的感知到遊暄的不安,心中蕩起難以言喻的苦澀與落寞,心知自己並不是個和善的好師父,對於遊暄總是萬分嚴苛,才會讓他這樣懼怕。
因為曲長意從沒有想過自己會飛升失敗,心慈手軟隻會讓遊暄的未來更加莫測。
他與遊暄總要離彆。
然而說不出為什麼,曲長意竟然發覺自己失去了飛升的欲望。
按說隻一次的失敗不能將他擊潰,他從不是順遂的命運,重來一次並不難,偏偏此刻他心頭卻像是壓著萬千斤的重石,腦海中有個聲音不停地在告訴他:你不能走,你必須要留下!
方才從神像後挖出的盒子裡並非什麼都沒有,而是存著一片碎魂。
這碎魂碎得不能再碎,旁人卻無法見得,因為那是他的魂魄。
打開的瞬間,碎魂便歸了位,曲長意因此才換得清明,然而他想不出自己除了鎮壓魔族分出一縷神魂,還有什麼時候丟失過魂魄。
而他方才攔住遊暄的手,是因為那盒子上有道封印,顯而易見這樣陰險不易察覺又能被他發現的封印,是他自己設下的。
曲長意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設下過這樣的封印。
一切事情都隨著飛升失敗變得撲朔迷離,曲長意閉了閉眼,看向遊暄,良久才開口道:“我大概要去一個地方。”
遊暄的局促不安被這句話打破,下意識問:“師尊要去哪?”
說完他便有些懊惱。
師尊的事情也敢亂打聽,真是最近被慣得膽肥了。
卻沒想到曲長意忽然湊近,抬手捂住他的嘴,側頭看那狐狸一眼,接著將他攔住,二人便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了。
神廟清冷,隻剩狐狸還在打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