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所謂的執念是什麼?
是你花費無數心血,日思夜想,一年年一天天不斷去追尋著,為此遍體鱗傷,幾近喪命,卻還是無法放棄,剩下最後一口氣也要去拚去博的。
也許也是心魔,被世人所形容得並不光明磊落,即便瘋魔也要攥在手裡。
曲長意心有執念,千百年也無法消磨。
從他最初落到無間地獄時便瘋長的執念,他需要力量,要掌控自己的人生,要將所有傷害過他的人殺死。
要得到真實的身體,不再套用彆人的人生,要被人信仰,要學會修行,要能攀天飛升,為神為尊,不入輪回。
然而再次清醒過來,他竟然不再想了,卻並非大徹大悟,而是在另一種恐懼下接受淩遲。
但那究竟是什麼,他不清楚。
腦海裡的記憶變得混沌,狐狸應該是被他所信任的,即便他們因為利益所綁在一處,但他們曾經一起渡過漫長歲月。
然而當他看到遊暄手中的血跡時,對狐狸的信任卻蕩然無存。
與狐狸的關聯是被他主動切斷的,潛意識下,他屏蔽了狐狸的追蹤。
為什麼?
曲長意思緒很亂,他直覺這期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隻是被他所忘記了,可除此之外,這個世界是正常的,除了他的碎魂突然出現,沒有任何變化。
然而他是個心思十分縝密的人,任何細微的變化都會讓他警惕,這樣的習慣曾經無數次救過他的命。
轉瞬千裡,他們從北境的草原回到東境渡口。
星移宗就在不遠的地方,這該算是很安全的區域,曲長意轉眼又是華服加深,原本不準碰的頭發也規矩地束起來,整個人的氣勢就跟著冷漠起來,與從前無異。
他習慣性的想要握住遊暄的手腕,那是近日來所養成的肢體記憶,然而遊暄謹慎地後退幾步,與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在他抬手碰不到位置。
無法抑製的煩躁自心底泛起,曲長意揉搓著間,竭力克製用平緩的聲音開口:“回宗門時報句平安。”
遊暄抬頭看他,見師尊徹底恢複的往日的狀態,既覺得安定下來,心情又有些低落。
曲長意不看他眼睛,轉身離開,遊暄卻追上來:“師尊要去哪裡?”
不是他膽大僭越,而是曲長意雖然神思清明,卻仍不能徹底放心。
曲長意停住思考許久,最後用歎息般的語氣說:“我不清楚,但是要去一個地方。”
遊暄怕他說完這就要走,緊張地抓住他衣袖問:“師尊,我陪你去好不好?”
渡口也算熱鬨,來來往往都是為了生計奔波的普通人,住在東境渡口邊大多看慣了修士,也不覺得奇怪。
河麵落上金色,天就要亮了。
曲長意低頭看他抓住自己的手指,遊暄被那眼神燙到般抽回手,卻又堅持問:“師尊?”
“可能會很危險。”曲長意的語氣軟和下來:“先回去,我不會有事。”
連番追問已經耗儘了遊暄的膽子,他沒辦法再問了,也知道自己修為低下,也許對於師尊是個拖累。
但他還是想問清晰師尊的去向,可再想開口時,麵前已經沒了人影。
“又是這樣。”
遊暄嘟囔一句,心底的沉悶卻隨著日出而明朗了,師尊恢複了正常,一切都會恢複如初的。
他轉身去碼頭尋了船往下遊去。
而待他離開渡口,曲長意的身影才重新顯現。
說實話,遊暄的離開讓他鬆了口氣,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沒臉沒皮地再裝下去冷靜了。
不久又想起什麼,打出敕令去,很快一道影子便出現在他麵前,鴉羽般滿身漆黑的男人在他麵前參拜,滿眼驚喜。
“主人!”
曲長意的眼中顯出幾分警告:“薛易,我說過從此你隻有一個主人,不是我,而是遊暄。”
薛易自知失言,卻仍欣喜:“是,仙尊。”
曲長意叫他起身,吩咐他繼續去保護遊暄,如果遊暄在場,一定能分辨出這人便是之前一直跟著他甩不掉的尾巴。
前些日子又他在,薛易幾乎尋不到他們的蹤跡,如今直到清醒,才想起將薛易叫來。
薛易是他無人知曉的暗部,也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這個位麵中的氣運之子。曲長意藏了私心,對他施恩圖報,隻是為了在自己離開後,替遊暄多留一張底牌。
對他的囑托,薛易即便是死也會做到。
所以曲長意放下心來,轉身按著直覺向前走,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在感應他,也許與那神像後一樣,是他魂魄的碎片,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他會神誌不清的錯亂。
然而走出幾步遠,曲長意便覺得心慌。
他回頭看遊暄離開的方向,心說又星移宗和薛易在,應該沒人敢動遊暄,自說自話的安了安心,才繼續往前走。
兩人自渡口分彆一東一西,背道而馳。
曲長意走得並不快,其實他並不清楚自己要去哪裡,隻是迎著直覺走,又說不出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