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記憶總是混沌的,回想起來費勁的很,想理清出個思路也不簡單,但從記憶裡看,所有人的反應都是正常的。
可他卻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當真瘋了,即便瘋了,也不該打傷師兄。
從前的輪回裡,曲長意是扮演者,演著不同的性格人設,隻在這最後一次的輪回中,他是自小到大,渡過漫長的時間。
對段鶴風這個師兄,也是真的有感情的。
少時他們還寂寂無名,他生來便無親人,是在道觀長大,十幾歲那年,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遊曆而來,便是段鶴風。
段鶴風是心善之人,對他也多有幫襯,最後尋師問道二人又成為師兄弟,一同經曆與魔族的戰爭,感情自是深厚。
更彆說他按照任務指使,還幫段鶴風當上了首宗。
可無論是係統還是段鶴風,失憶時的自己都很排斥,甚至忌憚他們。
曲長意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他想來想去,忽然覺得讓遊暄自己回去不是個好辦法,又覺得又薛易在定然無事。
這世界究竟出了什麼差錯,讓他擔憂至此?
直走了一天,他也沒將腦海裡的思緒理清,隨著夜幕降臨,那恐慌感竟越來越深刻。
曲長意很久沒有怕過了,此時卻覺得焦慮,他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得了癔症,似乎無法忍受遊暄離開。
這不正常。
明明他們才分開不出幾個時辰。
腦海中的兩道思緒便來回撕扯,一邊催促他前往,另一邊又掛在遊暄身上,幾乎要將他分裂。
曲長意決定休息下來。
他向來喜歡獨來獨往,這樣休息的時間該讓他覺得舒適才對,可此時他卻連眼睛也合不上,死死的盯著床幔。
最後猛地坐起,迅速地趕往呼喚他地方向。
這的確是遊暄不能來的地方,密林多異獸,如果說洛穀深不可測,草原邪魅重重,那麼陰司海隻會凶惡無數倍。
而呼喚他的東西竟然在海底。
陰司海是連接鬼族的地方,另一邊的便是潯陽鬼道,兩方是五洲四境裡所有人公認的危險之地。
跳進海水裡,那陰氣便順著身上的傷口往他體內鑽,即便無傷大雅,卻也是如影隨形的苦痛。
可曲長意顧不得,他迫不及待想看看這海底究竟是什麼,速戰速決去尋他的徒兒。
千裡之外的遊暄夜半打了個噴嚏。
他與宗內聯係上,收到了傳訊,叫他在回去之前先去一趟木村除邪,心說奇怪,這樣的事情怎麼會落在他頭上。
再說木村地處江陵,也不該由星移宗管。
隻是再三確認都是這般告知,遊暄問清了情況便應下了。
木村鬨了鬼祟,本是歸附近的臨仙宗管的,隻是近來臨仙宗的長老們不知所蹤,門下亂了套,才像星移宗求助。
至於長老們為何失蹤……
遊暄心說原來洛穀的封印還沒被破開,便再不敢推辭,馬不停蹄地奔去了。
到底是他家師尊惹的禍。
一路到了晚膳時,他才停在了附近的鎮子上,點了碗麵,卻想不到竟然碰上了個個積怨已久的冤家。
這人一身淺青門服,袖側衣擺皆是金絲線精繡的勁竹,玉麵銀冠,手中的劍卻煞氣衝天,與他本人一樣看著就不好惹。
麵攤的生意並不太好,空座許多,這人卻非要坐到遊暄麵前去,眼神輕蔑地上下打量,嗤笑:“掉進了金窩裡,還要這麼長時間才修成金丹,要不是後來聽說你又出現在長意仙尊身邊,我還以為你死在了雷劫裡。”
日落西山,晚霞落滿遊暄眉梢蛇身,如點靈光,似是暖了起來,竟讓那原本如死物的銀蛇複活般遊動起來,換了個姿勢繞在他發上不動,露出他眼尾的金色淚痣。
遊暄伸手摸了摸銀蛇的小腦袋安撫,也不看他,隻是自己慢吞吞的吃麵,倒是讓這君煬覺得一拳頭砸在棉花裡。
君煬比遊暄早入宗門,最是崇拜曲長意,心底總想,若不是宗主將遊暄送到九雲峰,也許那年長意仙尊會選他做徒弟,他全靠本事進入星移宗,遊暄卻是憑空而來,自然會不服。
早前早宗門裡,君煬就總是愛找遊暄的麻煩。
卻討不到什麼好處,他這輩子都記得遊暄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溫吞地對他說:“師尊從不收徒,就是沒有我出現,你也成不了九雲峰的弟子。”
就與現在慢悠悠吃麵的姿態一樣氣人。
不僅氣人,還要抬頭問他一句:“這麵很香,你吃嗎?”
君煬不會放過占他便宜的好機會,凶神惡煞地將劍扣在桌上:“吃!”
遊暄便點點頭,替他也叫一碗麵,又自己抱著碗喝湯。
說實話,這樣的遊暄相當惹眼,君煬雖然厭惡他,卻總會被這幅皮相迷惑,覺得他單純無害。
遊暄吃完便起了身,寒暄幾句才說告辭,很是禮貌。
君煬冷哼一聲,心想這人怎麼對自己客氣起來,等到吃完後去付賬,才被告知自己要付兩碗麵錢,那早沒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