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暄忙不迭去看火,曲長意撚著鬆子咬,忍不住勾唇笑。
這麼好哄的小徒弟,怎麼以前會總叫他傷心呢。
過午後,遊暄正昏沉睡在小塌,便被曲長意點點額頭叫醒,他迷迷糊糊起來,見眼前的卻是師尊戴著鬥笠,從未有過的打扮。
他神情迷惑,曲長意撩開眼前礙事的紗簾:“本不想喊你的,可是來了個麻煩,隻好擾你清夢了。”
說的無辜,麵色又慘兮兮的白,遊暄沒有什麼起床氣,眼神一變瞬間坐起身來:“什麼人?”
“皇城來的探子。”
曲長意在他頭上點了點,遊暄眼看著化成了女相,身材嬌小了一圈,衣衫鬆鬆垮垮地披在身上,開口竟也是女音:“皇城?”
遊暄說罷捂住嘴,對於師尊浪費靈力做這偽裝的把戲有些不高興:“也不至於這樣……”
曲長意卻忽然捂住他的嘴,做了個噤聲的眼神,待安靜下來,遊暄還真感知到了幾分不對勁,這小小的客棧周遭,怎麼會多出了這許多的內斂氣息。
他連靈力都不敢再調動,生怕被發覺??[]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隻好扯著曲長意在手心寫:出事了?
曲長意搖搖頭,牽著他的手起身,替他重新係好衣裳,兜裡也扣到他頭上去,捂了個嚴實,兩人手牽手,像是住房路過的夫妻。
他麵容稍有變動,看起來陰柔許多,分明也不算變化太大,可偏偏就是與先前毫不相乾,尤其是他笑著看身邊人時,滿像剛娶到了心上人的公子哥。
也不會有人想到,曲長意會不用蠻力,和人耍起心眼來偽裝。
世人總覺得他最坦蕩,必定不會藏頭露尾,偏他其實是個演慣了的人,卻無人知。
遊暄就這麼被牽手扯到了街上,見真無人追來,鬆了氣拍拍心口:“我們現在去哪?”
“自然去尋夜雨。”
曲長意倒是放的開,再不理他去和馬商寒暄,看著是個病弱之人,底氣卻足的與人講馬車的買賣,有來有往地砍價,倒是不輸。
遊暄心說真是驚奇,有天竟然能看得到師尊一副市井商人的模樣,看那馬商麵紅耳赤,旁邊的小童不敢吭聲,也覺得好玩,添油加醋地扯曲長意,偷偷說:“他賣得貴上許多,故意誆騙我們的。”
這人眼中閃著狡猾顏色,許是當他們是富戶不懂,故意將價格抬到了天上,將這普通的馬匹當成精飼馬賣。
遊暄沒想到師尊竟然理會,隻是看著也覺得好玩,想想這可是腦子清楚的師尊,更覺得夢幻了。
好像不知覺看到了師尊以往十幾年也未曾見過的另一麵,新鮮得很。
於是他躲到一邊去,看那小童冷風裡通紅滲血的腳趾,那馬商光鮮,喂馬的小童卻很可憐,一雙鞋幾乎要穿漏。
這樣的孩子不算少見,臉頰落上烙印便是家奴,一輩子逃不脫。
眼前的小童讓他想起一位故人,也是與他同輩的修者中,相當厲害的一位。那人便是家奴出身,卻硬生生修煉著被人看不上的野路子衝到了試劍台上,打敗了所有對手。
說來慚愧,遊暄記得這樣清楚,全因為他也是被打敗的人之一。
那年萬宗試劍,遊暄方才十九,他修行起來艱難,比旁人慢些,總會聽得刺譏諷,這樣的鈍材哪裡配做長意仙尊的弟子。
青年一劍斬碎紛擾之言,贏過了遊暄也不驕不躁,更沒有出言不遜,木著張臉道:“劍意不足,你心中優柔,似乎總想著退路,不夠堅毅。”
遊暄慚愧地收起劍,卻聽青年又道:“你的劍是用來救人的,不是用來傷人的,所以並不合適比武。”
這話落下,旁側有人笑:“劉十二,想不到你一張木頭臉,還會恭維人呢。”
這時遊暄才知道這位青年的名字,正要開口,卻聽他冷言那人說:“急功近利,必不長久。”
說罷收起了劍便走,任人跳腳咒罵,罵他是全家都是家奴。
劉十二並不理會,也不遮掩臉上的烙印,坦坦蕩蕩,用最破爛的鐵劍多了魁首。
遊暄後來再沒見過他,也不知道那遊俠般的人又去了哪裡,隻知道許多宗派對他邀請,都被拒絕了。
再見這烙印,難免就想到了那麼特彆的人,便跑去附近買了雙鞋,遞給小童。
小童沒敢伸手,而是先去看馬商,那馬商正被曲長意砍價說的臉色漲紅,自然注意不到。
遊暄揚揚手道:“是送你的,先換上。”
小童猶豫了續集,最後點點頭,快速地伸出雙手去接,喃喃道:“多謝夫人。”
遊暄怔愣,接著便聽得身邊噗嗤一聲,轉頭去看,臉頰慢慢紅透。
砍價的那位仙尊正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