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茶藝上線(1 / 2)

第一句話,就給屈南震笑了。

身邊的隊友都是他同班,看見他笑,全部圍過來看熱鬨。“南哥笑什麼呢?那小菜鳥給你寫什麼了?”

“沒事。”屈南打開櫃門,把信在櫃子裡展平,字潦草,很難看,下筆太過用力,好幾處捅破了白色的紙,又因為手上濕,紙邊都捏得發軟。

接下來的句子越來越火熱,可以稱得上**大膽,不是脫你褲子就是脫我褲子,要不然就是兩個人一起脫的那些事。粗俗,活靈活現,看完之後,屈南誤以為自己登陸了什麼不該登陸的網站,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文章。

最後落款三個大字,陳又又。

陳又又?小菜鳥叫這個名字?屈南將情書折好,壓平,放進校隊運動包的內層口袋裡,又抽了兩張乾燥的乾淨紙巾,將紙張夾在中間吸水。陳又又……沒聽過這個名字,肯定是新生。想起剛才他靠著自己的衣櫥奮筆疾書的發狠,寫的又是這種不堪入目的黃色內容,一抹笑容就掛在了屈南的嘴角上。

真是小菜鳥。

收拾完自己的臟衣服,屈南簡單擦淨汗水,換上一身乾淨的白色隊服。高領帶拉鎖的長袖長褲,白色褲身外側兩道筆直的紅色,高領和兩袖也是紅色。

後背正中是首體大的校徽和英文全稱,底下是中文名的漢語拚音,他用一身傷換來的榮譽,QuNan。

一場暴雨剛停,路麵積水,緊挨著校園西門有一條食街,不想吃食堂的學生都去那裡打牙祭。屈南叼著鑰匙,去學生車庫取車,推出來一輛紅白配色的摩托。車不算太新,他騎了兩年,但是保養得很好。

長腿在地麵一支,抬腳麵提檔位,稍稍擰動車把,屈南戴好頭盔,將車騎出西校門,奔著食街去了。

食街早被大學生占滿。他將車開到熟悉的小超市,左腿支著地麵和老板說了兩句,不一會兒,老板拎出一個塑料袋給他。

“又喂狗去啊?”老板問,“喂什麼啊,都喂兩個多月了,還咬人呢。再不帶走,有人該叫打狗隊了。”

“再等等。錢先記賬吧,我過幾天帶人過來吃飯再給。”屈南抬起頭盔,露出一雙深邃又乾淨的眼睛,鼻梁中部高挺直灌到眉心,碎發被頭盔壓得密密的。身型高瘦,體院標準身材。

他把塑料袋接過來,掛在左車把上,又往前騎了幾百米才停。下了車,一手拎著頭盔,一手拎著袋,走到食街後麵專門囤放垃圾桶的後巷裡。

離藍色的垃圾桶十幾米,地上放著一個透明的餐盒,還有一個塑料小碗。水已經喝完了,旁邊掉了幾撮黃白色的狗毛。

屈南蹲下來,把剛買的狗罐頭倒入餐盒,再擰礦泉水給小碗加滿,整個過程他保持安靜,既沒有發出聲音,也沒有左顧右盼。

流浪久了,狗怕人。

等他把這一切都收拾妥當,再拎著頭盔往回,靠著車,從煙盒夾出一支煙,等著誰似的慢慢抽。白色的煙霧繞著修長又堅硬的骨指,又繞過他貼了膏藥的右手腕,像貪戀他的體溫那樣吹不散。

半個小時後,後巷深處有東西一閃而過,屈南一笑,來了。

又過幾分鐘,它試探著露出腦袋來,是大型犬,應該是秋田犬和土狗的串兒,左耳朵不知道是打架被野狗咬掉一塊,還是被人給割掉了,像少了半隻耳朵。左眼圈是黑色的,海盜眼。

剛發現它的時候,渾身帶傷特彆瘦,兩個多月才胖起來。

屈南的煙也不抽了,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任它在風中燒。看著它那個海盜眼,不知不覺又笑了一下。

狗還是不吃屈南給的食物,隻喝水。它很機警,一刻不停地觀察四周,隨時準備好要逃走。屈南到現在都不知道它晚上睡在哪兒,因為一旦靠近它就跑了。怕人怕得厲害。

“南哥,還喂狗呢?”路過幾個同樣穿隊服的人,“彆喂了,狗脾氣太差,再說又不好看。”

聽見外麵吵鬨,正喝水的流浪狗刹那停下了,緊盯著巷口方向。屈南眯了眯眼,深吸一口煙,等那些人走了很遠,狗才繼續喝,隻是眼皮一直往上翻,注視著前方。

“彆聽他們的,你隻是臟兮兮。”屈南對著巷子裡說,看著它的海盜眼,喃喃自語似的,“等我把你領回家,戴個漂亮項圈,再把你洗乾淨了,多好看。”

雨已經完全停了,陳雙騎著自己的小摩托,回到了自己高中母校,二十三中。這裡,才是他最熟悉最留戀的地方,從初一到高三,度過了整整6年。

時間剛好是高三晚自習結束,陳雙單手拎包,運動包都拖到地上了,一瘸一拐地走向校門,這時候才覺出後背疼、腿疼、左眼眶疼。

他擦了一把鼻梁骨,先和保安室的大爺打招呼,再斜倚著學校正門的鐵框架,搜羅弟弟的身影。

還好自己沒遲到,馬上就要到晚上7點了。

夏天的晚7點還是亮天,三五成群的高三生從陳雙旁邊過,時不時看他一眼,都知道他是誰,可是誰都不敢惹。高他們一級的陳雙,陸水的哥哥,二十三中校霸,為了他弟敢上課拎著椅子進班裡砸人,還有一個特彆的稱號。以前就不敢惹,現在染了一頭黃毛,更不敢惹。

不一會兒,教學樓裡出來了一個男生,規規矩矩背著黑色雙肩書包,穿夏季校服,白色短袖特彆乾淨,臉上也特彆乾淨。

和陳雙五分像,一看就是兄弟。陳雙看著弟弟的時候,總覺得,在看一個臉上什麼都沒有的自己。

突然躥出幾個人來,從後麵推了陸水一把,還摁了一把陸水的腦袋。他們嬉鬨著往校門口衝,衝到一半又都停了,掉頭,往教學樓裡跑。

“我艸陸水他哥回來了!”

“愣著乾嘛快他媽跑!疤瘌臉來了!”

陳雙抄起保安室門口的鐵簸萁往前衝,就知道這幫孫子趁自己不在欺負四水。“誰他媽又打我弟呢!”

他動作快,校門的安保大爺攔不住,一轉眼就衝進校區裡。其他高三生紛紛繞道躲開,躲開瘟疫似的,避開陳雙這號人。他跑得快,一陣風似的殺進來,風完全掀開了黃色的鍋蓋劉海兒,露出底下那張臉。

左太陽穴上,拳頭大一塊暗青色的胎記,臟臟的,像是一大塊淤青。

“哥。”陸水站在跑道上,叫了一聲。

陳雙霎時停住,手裡的鐵簸箕一厘米一厘米往下降,慢慢才落地。當著弟弟,他不敢瘸,更不敢露臉,左眼眶變成熊貓眼,丟人。

“知道了,咱們回家。”陳雙假裝正常地走過去,先把弟弟的書包拿下來,“走,哥騎摩托來的,回家。”

陸水點了點頭,跟在陳雙身後,一聲不吭。

家離學校不遠,中高檔小區,陳雙騎車帶弟弟回來,一路上叼著煙,存完車才扔了煙頭。住2層,兩個人一人一把鑰匙,家裡沒有人,陳雙把弟弟的書包和自己的運動包往地上一放,疲憊地指了指廚房。

“哥做飯,你先去洗澡吧。”

陸水沒動,盯著陳雙渾身濕透的衣服,又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哥……”

“知道,以後少抽煙。”陳雙摟了弟弟一把,“放心吧,大學裡挺好的,你哥牛逼,誰也不敢欺負你哥。”

陸水的校服沾上了陳雙的運動衣,瞬間濕了,也臟了,像混了泥點子。陳雙親自把他塞進浴室裡,等浴室門一關,他揉著肋骨才敢往牆上靠。

做飯這種事陳雙隻會簡單操作,都是現成的,加熱一下就好。等到飯桌碼放完畢,弟弟還沒從浴室出來,他也不催,四水是練高台跳水的體育生,從小喜歡水,喜歡玩兒水。

趁著弟弟沒出來,他進臥室換衣服。兩個人從4歲開始住一個房間,再也沒分開過。離開這個家,四水就不行了。

同父異母的弟弟,比自己小1歲,以前叫陸man,man字是生僻字,四個水組成的,意思就是水浩大的樣子。就因為生僻,經常錄入不上,後來才改成陸水,但親近他的人還是叫他四水。

托這個名字的福氣,陳雙一邊換衣服,一邊看著滿屋子的獎杯和獎牌,挺欣慰的,弟弟唯一正常的地方就是喜歡水,在水裡能待一整天。

每一個獎杯和獎牌上,都貼著一張便利貼,寫著三個漂亮的字:給哥哥。

這傻弟弟,自己在他眼裡什麼都好。陳雙又看書櫃裡的合影,從幾歲小孩兒到小學生,兩個人穿著同樣的校服,再到初中生,兩個人還是一樣的校服,然後身高開始猛長,幾乎以一模一樣的速度開始拔高,現在都停在1米85,即將變成成年人。

現在是五分像,小時候更像,不少老師以為他們是雙胞胎,隻是……陳雙對著穿衣鏡,找了個發卡彆起劉海,左太陽穴到顴骨最高處全是青色的,這是他生下來就有的胎記。

這個胎記很大,如果翻開他左耳上方的發根,就會發現五分之四都藏在頭發裡,露出來的,隻有五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