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暮色(1 / 2)

薑韞前世今生聽?了?太?多的教導和?訓誡。

母親尚在世時,叮嚀她身為?阿姊要照顧好弟弟,從薑韜的衣食住行到讀書為?人,她無一不儘心儘力;養在閨中時,祖母教導她身為?薑家?長房嫡長女要時刻謹記家?族榮華為?先,於是前世她入宮為?後,苦苦掙紮十年,每一步棋都是為?了?薑家?;入宮做了?皇後,還有皇太?後和?朝臣們盯著,稍有不慎便是紛至遝來?的訓誡和?彈劾。

她是薑韜嫡親的阿姊,是薑家?長房嫡長女,是大梁的開國?皇後。

如今還是永平侯沈煜的夫人。

可?是沈煜卻道——

“你?是你自己。”

薑韞想起這一世重又睜開眼時,恰逢太?後壽宴,祖母要帶她進?宮赴宴,爭一爭那中宮之?位。那時她便想,再不要活成前世那樣了?,一輩子裹挾在爭鬥算計之?中,連喘口氣?都難。可?如今呢,又與前世有什麼差彆?

在這永平侯府時時刻刻提防沈煜對薑家?下手,日夜難眠,與她在宮裡徹夜不得安眠的日子沒什麼兩樣。

當初賜婚聖旨一下,她滿心都是抗拒,心想再不要做政治利益的犧牲品。可?後來?權衡再三,還是為?保薑家?太?平,嫁給了?沈煜。

這差彆大抵?有前世皇帝冷待她恨她,而今生沈煜是極喜歡她的,願意尊重她,愛護她,體貼入微地討她歡心。

錯綜複雜迷人眼的利益與算計之?下,這份真心顯得格外難得。

也讓她消受不起。

晨光熹微,帳內影影綽綽。

薑韞在沈煜熾熱的目光之?下,心口怦怦直跳。

二人視線交錯,難舍難分,氣?氛有些曖昧起來?。

沈煜的目光自她秀氣?的眉眼緩緩移至小巧高挺的鼻子,又移向她嬌嫩欲滴的嘴唇,眸光一暗,沒忍住抬手輕扣她下頜,對著她嫣紅的嘴唇重重吻了?下去。

良久,他才鬆開她,又在她鼻尖、臉頰輕吻了?幾下。

薑韞輕輕喘著氣?,嗬氣?如蘭,麵色酡紅。

他瞧得眼熱,正欲再低頭吻她之?時,卻被她微側過頭避開了?。

薑韞心慌意亂。

她暗暗輕咬舌尖

,好讓自己清醒過來?。

她怎麼能對沈煜動心?

再這樣下去,照他這潤物細無聲的攻勢,她心裡的防守又能撐到幾時?

昨夜再度與他提了?和?離,他避而不談,?道明日再說。今日一早又絕口不提和?離之?事了?,?道要帶她出京去遊山玩水。

分明是他的緩兵之?計。

再不逃,就真要掉進?他的溫柔陷阱裡了?。

她垂著眼,眸中的情緒全掩在蝶翼一般的烏黑眼睫之?下了?,聲音很低,卻清晰且堅定:“侯爺的好意妾心領了?。”

沈煜僵了?一下。

“京中事務繁雜,侯爺又是聖人心腹,股肱之?臣,這朝廷豈能離了?侯爺?就算妾為?一己之?私應下了?侯爺,聖人也必定不會放您走不是?”薑韞微抬起眼瞧他,目光平靜,情緒已然收斂得極好了?,卻在對上沈煜複雜的眸光之?時,仍是有些微慌。

這份慌亂讓她更堅定了?,心跳也漸漸平穩下來?。

她這話虛情假意太?多,聽?得沈煜皺了?下眉,按捺著情緒,儘量溫和?道:“你不必在意這些,你?管問你自己的心,要是想去,我便帶你去出去走走。”

薑韞抿了?抿唇。

怎麼會不想呢?放下京中這一切紛爭,躲得遠遠的,暢快自在地活一活。

可?真要自在,真要為?自己而活,當下最先要考慮的,是離開沈煜不是嗎?他是京中新舊貴族之?爭的漩渦中心,是皇帝打壓世家?的利刃。?要在沈煜身邊,她這日子就安寧不了?。

如今尚?是暗流湧動,待得往後撕破臉了?,眼下的這份真心便成了?傷人傷己的刀。

薑韞沉默了?半晌,又垂下眼睫,輕聲道:“不必了?。”

她說著,又話音一轉:“侯爺既不願納妾,還是休了?妾吧。侯府本就人丁單薄,也該綿延子嗣了?。待侯爺娶了?新婦,若是想帶她去遊山玩水也是極好的。”

沈煜聞言,一顆心直往下沉,火氣?也抑不住地湧上來?了?,掐著她的下頜讓她抬起頭來?望向他,壓著火氣?問:“你當真如此想?”

他兩輩子以來?積攢的耐性都要被耗光殆儘了?。

他一番真心待她,而她

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和?離。昨夜她提起來?的時候,他便心冷了?,一整夜沒闔眼,絞儘腦汁地想挽留她,甚至連不要權勢陪她出京去遊山玩水培養感情的法子都試了?,她也絲毫不領情,仍是不管不顧地要和?離。

她從嫁進?永平侯府那一日起,恐怕就開始盤算著和?離了?。再到薑家?出事的時候,她甚至動了?殺心給他下毒。

而他如此隱忍再三,舍棄良多,變著花樣討她歡心卻得不到她半點回應,值得嗎?

上天偏讓他們做仇敵,前世的債根本算不清也還不完,何必如此兩相折磨?

沈煜覺得疲憊極了?。

薑韞心裡微微有些悶悶的疼,聲音卻仍是堅定的:“是。”

沈煜一下子鬆開她,猛地起身下榻。

他叫人進?來?,服侍他三兩下穿好衣裳,束好發。

薑韞在榻上不緊不慢地坐起身來?,靜靜瞧著他,心裡有些緊張。

沈煜穿戴整齊後,掐了?掐因徹夜未眠而脹疼的眉心,又吩咐人取來?筆墨。

她怔了?一下,意識到他要做什麼了?,忙不迭叫錦瑟進?來?服侍她起身梳洗打扮。

待得她草草穿戴好後,移步至案幾前,便見?沈煜當真正運筆擬寫和?離書。

他的字雖算不得有大家?風範的風骨,卻勝在遒勁有力,入木三分,似乎隱隱還帶著殺氣?,銳利非常。字如其人,不是沒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