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天高(2 / 2)

是一整套足金鍛造的頭麵。

謝如錦在一旁忍不住側目,心裡微驚。這?賠禮未免也太貴重了些。

“金玉皆尋常,想必娘子也是見慣了的,不敢獻醜。隻那冠上的南珠甚為難得,這?色澤品相,整個關東再尋不出第二枚了。”宋臻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拍著扇子道,眉眼間自矜之色分毫不掩。

薑韞自打離京,未免太過紮眼,梳妝打扮便素淨了不少?。此刻頭上也僅簪了幾支素釵,加之一身煙青色的高腰襦裙,削去了不少?平日裡的那身鐘鼓饌玉的富貴之氣,整個人顯得又冷又淡,像高山懸崖之巔的蘭花,隻有舉手投足間的儀態能一窺往日牡丹之姿。

這?等品相的南珠,且不提永平侯府庫房裡堆積如山,她在薑家閒時起了興致,讓秋竹往她的繡鞋上綴了不少?。

就連謝如錦也覺出宋臻醉翁之意不在酒了,皺眉問:“宋臻你這?是何意?”

宋臻“嘩”一下打開折扇,搖了搖,目光緊盯著垂眼不作聲的薑韞,言語間客氣十足,語氣卻難掩輕挑和傲慢:“聊表歉意。又不是什麼貴重之物,娘子不必放在心上,收下便是。自打家父調任京城的文書下達,來宋府送禮之人便如過江之鯽,這?南珠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敢問這位娘子芳名?在柳州劉家行幾?可曾去過京城?”

定是不曾去過的。那柳州劉家能攀上謝家便是不易。

小地方的人向來隻在傳聞中聽過京城,若是能有機會去一趟,喝一碗東市的五色酪漿,吃一回西市的水盆羊肉,遠遠地瞧一眼那巍巍的皇宮,便此生無憾了。

薑韞抬眼瞧過去。

這?是以為她是謝如錦的姨表姐?

謝如錦在一旁忍不住出聲:“我表姐是……”

“行四?。”薑韞語氣淡淡地打斷她,接過宋臻的話茬兒,隻應了這?麼一句。她離京回關東一事連城北薑家那邊都瞞著,自然沒必要告訴外人,多惹些麻煩。

宋臻嘴角噙著笑:“原來是劉四?娘。某下月便隨家父一道往京城去,往後便在京城定居了。家父已在京都永和坊購置了一

套四?進的院子,雖則比不得權貴如雲的崇仁坊、興寧坊,也是寸金寸土的地段了。二位聽過崇仁坊嗎?就是城北薑家的嫡支,當今宰執所居之坊。家父先時也曾在宰執府裡喝過茶,有些交情。”

薑韞聞言有些詫異。她母親去世得太早,關東皆忘了她是嫁去了薑家嗎?

其實連謝如錦也不曾見過幾回她這位早逝的姑母,隻聽聞她甫一嫁人便跟著夫家去了任上,離開了關東,再後來便是死訊。她去世後,薑謝兩家一度關係緊張,也甚少?來往了。

薑韞抬手闔上了那隻螺鈿漆盒。

她語氣疏離:“承蒙郎君好意。不過是支素簪罷了,不必如此厚禮。”

言罷,她拉著謝如錦一道起身告辭,一刻也不想再多待了。

坐在這兒聽他自以為是的炫耀,委實是浪費生命。

“還請郎君往後休要再給我表妹寫信,既已退了婚,便再無乾係。如若再糾纏不休,你宋家不仁不義,謝家也不是好欺負的主。”薑韞一麵冷聲放話,一麵示意謝如錦重又戴好帷帽。

宋臻始料未及。她不該是欣喜不已地收下他贈予的首飾,對宋家對京城心生向往嗎?

定是禮儀道義讓她羞於表露。

畢竟他曾是她表妹的未婚夫。

宋臻再一抬眼,便見兩人已起身行至雅間門口了。

他忙不迭上前去攔:“四?娘這?麼著急走作甚?這?茶還未喝上幾口呢。”

他把那套首飾拿過去,道:“四?娘不收這賠禮,某便將之送至謝家去。”

薑韞聞言,腳步一頓,轉過身冷冷盯著他。

真要讓他送到謝府去,要謝家人如何想?

謝如錦走在前麵,薑韞按著她的肩,沒讓她轉身。

宋臻湊過去,壓低聲音在薑韞耳旁道:“四?娘不必羞赧,如若你跟我去京城,吃穿用度皆不會短了你的,自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

薑韞氣笑了。

這?世上竟有人不知廉恥、自以為是到這個份兒上。

她冷哼了一聲:“不是要到京城攀高枝去嗎?瞧得上我這?商賈之女?”

“四?娘不必妄自菲薄,縱然你我出身天差地彆,但真情哪有高低貴賤?我不日便去劉家提親,迎你進門做貴妾。若是你能討得家母

歡心,往後抬為正室也並無不可。”宋臻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地道。

人弄到手之前,總要先給點甜頭嘗嘗。

薑韞麵色無波,靜靜看了他半晌。

須臾後,她接過他遞來的螺鈿漆盒,淡聲道:“這?禮我收下了,郎君的好意我心領了。做人,還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好。”

“四?娘何必自輕自賤?某……”宋臻話還未說完,便見薑韞言罷後帶著謝如錦快步轉身離去。

出了雅間,人來人往的到底不好再糾纏。

不過看到那隻漆盒在她手?中,心裡便有了七八成把握。倒也不必如此急迫,這?等絕色,也該徐徐求之。

他遂並未再追上去了,悠哉遊哉地坐回雅間喝了一壺茶。

溫熱清淡的茶水入喉,忽覺有些乏味,想念起辛辣醇厚的陳年老酒。

正如溫柔小意的女人見慣了,便想嘗嘗烈酒一般的女人。

沒坐多久,宋臻付了茶錢,心情頗為愉悅地出了茶樓。

未料剛走幾步,行至人跡稍少?處,他忽被人從腦後劈了一掌,當即眼前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