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生天(2 / 2)

好在身子並無大礙,郎中叮囑了幾句後,便又被人押著離開了。

薑韞不得不?放棄途中出逃的?計劃。這一路人生地不熟,她眼下又身虛體弱,絕不?能豁出去硬碰硬。

馬車一路往西去,她寢食難安熬了一路,瘦得下?巴都尖了,好在腹中孩兒比她更堅強,一點也不?鬨騰。

臨到京城的時候,天氣已然冷了下?來,隱隱有?初冬的寒意撲麵而來。

禁軍的?令牌讓馬車在京都長驅直入,薑韞連使計露麵讓守城的官兵起疑的?機會也無。

她心裡冷笑著盤算皇帝會把她扣押在何處。

到了京城,雖是天子腳下?,可同樣是薑家和侯府的?地盤。

馬車一路駛向了長樂坊內的?大安國寺。不?得不?說是個好地方,和大明宮隻隔著一條北街,正對著進宮的延政門,若是站在寺裡樓閣上往北望,能清晰瞧見巍巍宮城裡連綿的宮殿。

薑韞被安置在寺廟後院的一處僻靜的?宅子裡。

她急不可耐地想探聽外界的?消息,奈何一連好幾日不曾有人踏足這寺廟的?後院,唯有身披甲胄的?禁軍層層把守。

直至她深夜驚醒,大喊腹痛,禁軍火急火燎地去宮裡報了信,派了位須發皆白的太醫過來,她方覺機會來了。

……

紫宸殿。

殿內闃靜非常,落針可聞,宮女內侍戰戰兢兢地跪伏在地,大氣不?敢出。

皇帝適才驟然起身,摔碎了博古架上的?好幾隻梅瓶玉器。

瓷片、碎玉零落滿地,上前?赤手收拾殘局的?內侍被皇帝猛地踹了一腳,仰翻在地

,又忙不?迭跪好連連磕頭請罪告饒,全然不顧手掌和額頭汩汩湧出來的鮮血。

英國公在一旁沉默了幾息,擰著眉也跟著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當務之急是將西北都護八萬大軍逼退,且不?能讓其過渭水,否則京都危矣。老?臣請命率十萬禁軍北上攻打西北軍。”

皇帝揮袖一下?子拂落了案幾上高高堆著的?卷軸,厲喝:“一個二個皆反了天了!沈煜在東北造反,薛延之在西北起了兵!”

英國公眼神一沉:“薛延之的?反心竟藏了這麼些年。”

“你以為是他想反?”皇帝冷笑。

“……難不成和禦之有?關?”英國公驚疑不?定,“他怎會和禦之暗通款曲?早先臣等跟隨陛下?征戰之時,那薛延之分明最看不?慣的便是禦之,當年若不是陛下?從中調和,他二人早鬥個你死我活了。陛下?派遣他去西北坐鎮,不?也是想著這一層嗎?再者,若真是禦之,此舉未免太操之過急了吧?他人在幽州水深火熱,哪抽得了身顧京都之事?”

皇帝臉色僵硬,半晌才下?了旨意:“愛卿年事已高,還是好生在京都將養罷。傳旨下去,著衛國公率十萬禁軍北上抗敵,務必將薛延之的?腦袋給砍下?來呈給朕。”

內侍監立馬便退出去傳口諭。

英國公也跟著退出了紫宸殿,出殿時嘴角越發下?沉了,忽生出幾分兔死狐悲之感。皇帝千防萬防,猜忌心太重,當年跟著他打天下時引為心腹,兄弟相稱,一朝禦極,半分情?誼也不?念了,瞧誰都像是在覬覦他的?金鑾座。前?一個是太過出挑的?沈禦之,往後他這個國丈又能有什?麼好日子過呢?眼下便開始不?準他染指兵權了。

英國公此時也隻能反複安慰自己,皇帝重用衛國公是念及衛國公世子韓靖安同沈煜交好,逼他二人對立。

翌日,衛國公率大軍出征,與西北軍在渭水邊展開激烈的?廝殺,兩相僵持。於此同時,幽州戰事已酣,句驪被逼退回邊境外,而幽州鐵騎則趁勢而上,討伐句驪殘軍,反敗為勝,奪下了句驪三座城池。句驪節節敗退,連夜派遣使者請求和談。

薑韞對此一無所知,隻發覺大安國

寺的?香客越來越多,煙霧繚繞。

她有些沉不?住氣了。

正當她打算另謀出路逃離寺廟之時,寺廟被勒令屏退百姓。

隅中時分,皇帝擺駕了大安國寺。因皇後身子抱恙,他身邊伴駕的?唯有崔貴妃。此行明麵上是為邊關的戰事和久病的?太後祈福。

……

大安國寺後院的宅子裡,皇帝屏退了內侍和護衛,垂眼漫不?經心地讓正欲彎身行禮的婦人平身。

薑韞從善如流,扶著腰站直了。

皇帝見她仰起頭來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驚豔之色。當初在宮裡照過一麵,未及細瞧便被沈煜擋住了,眼下他才得見了真容。

不?愧是讓沈煜神魂顛倒的?女人。

“聽聞沈夫人自小在薑家便素有?聰慧的美名,”皇帝目光如炬,“今日一見,才知夫人貌比西子。”

皇帝這話的?言外之意簡直毫不?掩飾。薑韞望著眼前既陌生又不?失熟悉的?男人,抿唇笑了下?:“陛下?謬讚。”她哪能和攪動吳越紛爭的?施夷光相提並論?

薑韞此前?當真未料到皇帝能使出此等卑劣伎倆。打不?贏沈煜,便挾持女人作質子?

皇帝垂眼睨她半晌,視線又移向她隆起的腹部,懶得再同她兜圈子:“夫人以為,朕若請夫人同上城牆,與逆賊對峙,有?幾成的?把握能逼退逆賊?”

薑韞心下?訝然。沈煜已然要打到京城來了嗎?

她麵上卻分毫不顯,垂著眼道:“四五成吧。”

皇帝有?些驚異,早知她被挾持依舊分外冷靜,眼下得見依舊有些詫意。

薑韞抬起眼,目光平靜,一字一句地道:“陛下?的?旨意,民婦省得了。既是能為我大梁做貢獻,助陛下?斬殺逆賊,民婦定然義不?容辭。隻是還望陛下?能保全民婦和腹中孩兒的性命,也懇請陛下?念及民婦的?功勞,免了民婦的?連坐之罪。陛下?想必也知,我薑家同他素有?矛盾,和離之事從去歲拖延到今日,也實屬無奈。往後這孩子生下?來,也隻會姓薑。”

皇帝聞言眯眼盯著她瞧,半晌不?置一詞。

一炷香的?功夫後,薑韞目送著皇帝的?儀仗離開,麵色沉靜,掩在袖中的指尖卻抑不?住的戰栗。

爾後,她耐著性子靜靜候了片刻,忽聞門外禁軍壓低聲音的喝問——

“什?麼人?”

“陛下?派奴婢來給這位夫人傳個話。”

那身穿內侍公服的?小黃門隔著木門對薑韞道:“沈夫人,陛下?開恩,隻要您辦事得力,定不?叫謀逆案牽扯到您娘家。”

薑韞沒應聲,不?多時又聽見那內侍窸窸窣窣遠去的聲音。

……

這日入夜後,薑韞時刻警醒著盯著門外的?動靜。臨到子夜,她忽聞錦瑟在門外低低的?呼喚。

她心口一跳,忙不?迭起身靠近門邊。

“娘子!您醒著嗎?”錦瑟輕手輕腳地把門上的?鎖給打開了,推開門一見了薑韞便紅了眼,“娘子您受苦了……”

薑韞眼眶也有?些酸,從頭到尾地打量她一番,見她皆好好的?才鬆了口氣。

“奴婢被關在那邊院子裡的?柴房裡了,是個中官救了奴婢,給了鑰匙,讓奴婢趕緊來放您出來……還讓咱們出了後院便往南走,那邊有?馬車接應。”錦瑟說著,瞧了幾眼門外地上癱倒一片的?禁軍,心下?戚戚。

薑韞對此毫不?驚訝,聞言忙不?迭拉著她出了宅子,一路往南走。錦瑟小心翼翼攙扶著她。二人趁著夜色,疾步而行。

一路泥濘,荒草碎石割破了她柔嫩的腳踝,她全然不顧,咬著牙往南疾行。隻盼著上了馬車,逃出生天。

奈何天不遂人意,還未出寺廟,禁軍便發現她不見了。

整個大安國寺頓時燈火通明,禁軍迅速包圍了所有?的?出口。

薑韞甫一手忙腳亂地坐上馬車,先時劫持她的領頭之人赫然持刀立於車前?數丈之外。

錦瑟渾身發抖,緊緊握住薑韞的手,緊張得咬破了嘴唇。先時便是此人在她奮力護住薑韞的時候,險些揮刀殺了他!

薑韞深吸一口氣,四下?望了望,有?些意外地發現此人竟是單槍匹馬。

看來禁軍中未中圈套的?也不?多,眼下也唯有這領頭之人率先發現了她的蹤跡。

隨後便見那人欲抬手往空中發射信號召集人馬,薑韞險些目眥儘裂,正捏著袖中簪子,猶疑著是否要解開馬匹的韁繩,刺馬一簪,讓其暴起衝向那人——

電光石火之間,那禁軍忽被人從身後捅了一刀。

刀光凜冽,血注噴湧而出。

那禁軍頭目被一刀貫穿了心臟,轟然倒地。

於是薑韞便望見了其後持刀之人的挺拔身影。

泠泠月色之下?,沈煜扶刀疾步奔向她,滿身血汙,宛如嗜血殺神奔赴他的?轉生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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