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便是寒月小境了。
素寒璧與無瑟一道走進這小小的洞府之中。
在走進去的時候, 素寒璧特意抬頭看了一眼寒月小境門口垂落的紫藤花。
這紫藤花開得很茂盛,米粒似的花瓣擠擠挨挨,深淺不一的紫色花兒瑩瑩籠罩著一層霧氣。
素寒璧想起了什麼, 她在離開幻海樓的時候, 從那八隻黑蛟拉著的車輿上取了車輿主人的一絲氣息來。
她剛從素辛石那裡回來, 渾渾噩噩間,險些將這件事給忘了。
“無瑟,你還記得我從那車輿上取了主人的一縷氣息回來嗎?”素寒璧將寒月小境的禁製緊閉, 與無瑟麵對麵坐在石桌旁, 正色說道。
無瑟那優雅高貴的鳳目微垂,看到素寒璧手心躺著的那個白玉瓶,點了點頭, 神情平靜。
“素辛石說我最開始所在的寒月穀中, 是那隻黑蛟一直與我在一道。”素寒璧眉頭微皺,開始思考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我與仙界有聯係, 所以那隻黑蛟定然不簡單。在幻海樓遇到的那拉車輿的黑蛟,與當年寒月穀的那一隻, 我能看出來是同一個種族,”
她的聲音淡淡,似乎在陳述一件與自己不相乾的事情。
無瑟長眉微皺, 抬眸看素寒璧, 語氣有些彆扭地問道:“他不是你曾經的……朋友嗎?”
素寒璧修長的手指在白玉瓶上劃過,她的語氣平靜:“對於我來說,這已經是……七千年前的事情了。”
不論經曆過什麼,過往的記憶在素寒璧看來,都像陳舊的物品, 在想起它的時候才會拿起來撣去其上塵灰。
與那隻黑蛟相處的日子,在素寒璧的腦海中,已經變得很淡很淡了。
除非再一次與那黑蛟麵對麵,她或許才會有些許感觸。
“你是一個念舊的人。”無瑟提醒她,語氣還是帶著淡淡的彆扭。
不然這寒月小境中,也不會栽滿紫藤花了。
“念舊是念舊,但並不代表我會沉湎於過去。”素寒璧將那白玉瓶的蓋子打開,那車輿上取下的淡淡黑氣繚繞在石桌上,隱隱翻滾成一個龍形。
她向來不避諱承認自己過去的情感。
“我喜歡過季淮,並不代表我永遠會喜歡他。”素寒璧輕笑,“我的心又不是在他那裡上了鎖。”
她抬起頭來,直視著無瑟那銀灰色的漂亮雙眸:“我與他們相處,不到百年時光。”
“但是你與我走過近七千年的時光。”她眨了眨眼,“就算是牧晴、蘇禹或者是彆的什麼朋友,我們相識的時間都比雲霄宗的那一段日子要久。”
“雲霄宗是我生命的開始,但不是我一生的終點。”素寒璧伸出手去,探測那股氣息的來源,專注做著手上的事情,“我曾因素辛石悲傷恚怒,我渴求我得不到的愛,我嫉妒月景得到了所有,但那又如何?”
“我不否認這些情感曾經存在,但我要向前走,這些情感攔不住我。”她抬頭看了無瑟一眼。
無瑟抬眸望著她,隻喚了一聲道:“素寒璧。”
他那微涼的手伸出,將素寒璧頰邊那一縷垂落的發絲撩起。
無瑟結束了這個話題,因為他已經知道了素寒璧的答案。
素寒璧卻眉頭微皺,觀察著這氣息的來源。
這氣息,她在很近的記憶中,似乎曾經遇到過它的主人。
是誰呢?
素寒璧托腮沉思了一會兒,卻在最近的記憶之中想起了一個人。
時千劫……
她還需要確認時千劫是不是就是這股氣息的主人。
而且,她有可以比對的物品。
素寒璧將自己的儲物袋拿出來,嘩啦嘩啦地往外倒東西。
無瑟輕咳一聲,看到素寒璧的儲物袋裡叮鈴哐啷掉出了很多奇怪的小玩意。
放了很多年以至於靈氣儘失的仙果,還有各種煉器的邊角料,甚至還有許多從恒一閣印來的書籍。
素寒璧向來是有什麼東西便往裡麵塞,她往儲物袋裡掏了很久,這才把自己想要的東西掏了出來。
“這是?”無瑟看著素寒璧手中那一縷頭發,挑眉問道。
“時千劫的頭發,我本來是打算做壞事的時候嫁禍到他頭上才留下來的。”素寒璧眯起眼,她沒想到這玩意居然能在現在發揮作用。
“八隻黑蛟拉著的車輿上我取回的那股氣息,我想了很久,總覺得與時千劫很有關係。”素寒璧搖了搖頭,對無瑟說道,“雖然總感覺時千劫與黑蛟沒什麼關係,但還是確認一下吧。”
素寒璧將時千劫的頭發取出,與車輿上偷偷帶走的氣息相碰。
出乎意料的是,兩股氣息竟然交融在一起,沒有任何區彆。
素寒璧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怎會如此?”素寒璧站起身來,按著這石桌,語氣變得驚訝。
時千劫這個玄冥界的魔尊,是沙境黑蛟一族的尊貴人物?
這……怎麼可能?
素寒璧有些不敢相信,但眼前事實與許多蛛絲馬跡告訴她,如果將黑蛟與時千劫聯係到一起,此前的很多反常便可以解釋了。
“時千劫第一次去寒月穀找我,險些被我殺了。”素寒璧讓自己冷靜下來,回憶著此前發生過的事情,“那時我狠得要將他殺了,還是你阻止了我。”
無瑟點頭,長睫些的銀灰色眼眸有淡淡的光:“若不阻止,你可能就入魔了。”
“他離開之前,對我說了一句話。”素寒璧記性很好,隻要是經曆過的事情,細想一下都能回憶起來,“他說‘沒想到你還敢住在這裡’。”
她輕輕“嘶”了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
若時千劫就是黑蛟,他之前身為黑蛟的時候,被素辛石斬殺在寒月穀,所以自然會覺得素寒璧住在這裡很不對勁。
有誰願意住在自己曾經死去的朋友的墓地上?
很不巧,素寒璧就是這麼一個奇葩。
“而且……”素寒璧想起了一件事,“雲霄宗雷劫降臨的前一段日子,時千劫來過寒月穀。”
素寒璧頭上冒出了幾個黑人問號,直到現在她也很難理解時千劫的行為:“他以為我睡著了,所以他說要給我報仇。”
“後來他再也沒有出現過,我以為他身為玄冥界魔尊,說要報仇肯定是要討伐雲霄宗之類的。”素寒璧的聲音緩了下來,“後來直到雷劫降臨,他所謂的‘為我報仇’都沒有出現過。”
素寒璧將時千劫的頭發與那一縷氣息一股腦塞進白玉瓶中,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但其實……那將整個雲霄宗摧毀的天罰雷劫,就是他召喚的。”
“他已經報仇了,天罰雷劫覆蓋了整個雲霄宗,但卻獨獨避開了寒月穀,因為他以為我在寒月穀,但他沒想到,素辛石或許知道些許內情,所以讓我離開了寒月穀,來到靈川峰……他知道我的仙骨換給了月景,所以……天罰雷劫最先劈的是靈川峰。”素寒璧回憶之前在雲霄宗發生的事情,將時千劫就是黑蛟的情況代入進去,竟然發現所有發生的事情都有跡可循,將所有的來龍去脈都解釋清楚了。
“素辛石對我說的事情並不是全貌,他不會將於他而言並不光彩的事情說出來。”素寒璧的一根手指在石桌上輕輕點了點,“時千劫第一次在青明山見我,是要殺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