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尤旋和元宵在落雁堂陪樊氏一起用的早膳。
樊氏強顏歡笑著,但明顯對元宵充滿了不舍,用膳時將元宵抱在自己懷裡,一口一口的喂。
尤旋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多勸一句:“母親還是跟我們一起去帝都吧,這樣還能跟元宵時常見麵。”
樊氏擺了擺手:“我去做什麼,在家裡挺好的。”說完繼續低頭喂元宵。
尤旋知道, 樊氏性子軟,但也說一不二, 看她態度便知根本勸不動。她歎息一聲,隻能寬慰道:“那以後每年我都帶元宵回來看你。”
樊氏笑嗬嗬的:“帝京離這兒挺遠的, 如果忙也不必大老遠的折騰,隻要你們過得好,娘在哪兒都覺得高興。”
一頓早膳用完,尤旋讓人將殘羹撤下,拉著元宵同樊氏道彆,又囑托春梅和官家照料家中庶務。
樊氏拉著女兒和外孫的手,也依依不舍說了許多, 這才紅著眼眶笑著揮手:“去吧, 彆讓鎮國公等太久了。”
——
尤旋牽著元宵的手剛出來, 迎麵撞上了朝這邊走過來的穆庭蔚。
他一襲深紫色團紋交領長衫, 腰束玉帶,冷硬剛毅的麵容在看見尤旋和元宵母子時微微有了些許變化。
之後元宵便邁著小短腿撲了過去:“鎮國公!”
穆庭蔚蹙了蹙眉頭將人抱起:“你喊我什麼?”
“鎮國公。”他聲音小了些。
“你昨天不是叫爹爹了嗎,今天怎麼又變了?”
元宵摟著他脖子趴在他肩頭不說話。
小孩子就是這樣, 昨天玩了一天,情緒到了他怎麼喊你都行。然而等晚上呼呼睡一覺,第二天再見到,他就害羞叫不出口了。
穆庭蔚也沒逼他,把他放到地上:“先跟你娘去門口坐馬車,爹爹去見你外祖母。”
尤旋聽了有些意外:“公爺要見我母親?”
穆庭蔚神色平靜:“帶你們離開,自然要對嶽母大人有個交代的。你先帶元宵去門口等著。”
尤旋抬眸望了他一眼,眼前的男子器宇軒昂,麵容俊朗,棱角分明的五官此時瞧不出什麼表情。但他說出的話,無端讓人生出幾分暖意。
她不過意外之下生了元宵,沒想到他竟如此有擔當。
尤旋頷了頷首,牽著元宵的手離開。
這五年尤旋培養了一些伶俐又忠心的下人,不過除了茗兒她其餘的都沒帶走。樊氏一個人在家,這些人留下侍奉著,她才能放心。
茗兒此時早把收拾好的行囊讓人帶出去,尤旋和元宵到門口時,看到了一輛奢華的黑楠木寶蓋馬車。
似乎是聽到了動靜,馬車的窗牖被人從裡麵打開了,隨後露出一張嬌俏的少女麵容來。
那少女衣著華麗,身著鵝黃色廣袖襦裙,頭上簪著紅翡滴珠的步搖,看見尤旋和元宵時,麵容含笑,眼神中乾淨清澈,是被人嗬護長大的天真爛漫模樣。
看見她,尤旋突然有些懷念當初身在大越時的那個自己。
她默了須臾,拉著元宵上前行禮:“見過喬陽公主。”
喬陽公主衝她伸手:“你們快上來,不必搞這些虛禮了。”說著讓下人過來攙扶。
尤旋帶著元宵上了馬車後,自來熟的喬陽公主笑嗬嗬捏了捏元宵的臉:“我上回見他便說他長得跟我穆哥哥很像,沒想到居然還真是他的兒子。尤姐姐跟我穆哥哥是怎麼認識的?”
因為尚未成婚,她怕尤旋會尷尬,故而以姐姐相稱。
不過喬陽公主的這個問題,還是讓尤旋有點不好回答。她訕訕地笑:“一場機緣巧合而已。”
她沒答喬陽公主也不在意,隻是感慨:“我這次來安華寺祈福時,還向佛祖替穆哥哥求了個姻緣。沒想到安華寺的佛祖就是靈驗,這才剛許了願沒多久,如今連兒子都有了。元宵生的這樣好,等回帝京穆老夫人瞧見孫兒,隻怕得高興壞了。”
說到這兒,她唇角微勾,眼底不經意帶了幾分輕嘲:“不過某些人知道了這事兒,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說不定還會發瘋。”
這話讓尤旋心跳滯了幾息,她緩緩地抬頭:“公主所說的人是……”她又想到了秦延生的那番話。
聽喬陽公主這口氣,她說的這人跟秦延生說的,應該是同一個人吧。
不過她剛問完,喬陽公主還未來得及反應,馬車的門被人從外麵打開。穆庭蔚站在那兒,目光望著喬陽公主時帶了些嚴厲。
喬陽公主一驚,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了什麼,下意識去捂自己的嘴。
尤旋狐疑著去看穆庭蔚,他靜靜凝視她片刻,什麼也沒說,隻扭頭對著元宵笑道:“要不要去外麵騎馬?”
元宵聽說騎馬兩眼放光,忙不迭點著頭,張開胳膊撲進了穆庭蔚的懷裡。
穆庭蔚把元宵抱走之後,馬車的門被關上了。
喬陽公主還記得剛剛穆庭蔚轉身前那一記警告的目光,她不敢多嘴多舌,乖乖坐在那兒不動了。
馬車緩緩向前行駛,兩邊是圍觀的百姓。
喬陽不說話了,尤旋也就沒追問。
其實當初秦延生對她說過那番話之後,尤旋心裡便是有過思量的。
什麼樣的女人能對官宦家的千金使心機?自然要是有地位的。
而那個女人的動機又很明顯,無非便是對穆庭蔚有情。
一個對鎮國公有情,自己卻沒機會嫁入鎮國公府,還有膽算計高門貴女的有地位的女人。
大霖可不就有個現成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