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1 / 2)

嫁給男配以後 夜子莘 13818 字 3個月前

穆老夫人遣退下人, 從容地呷了口茶, 這才看向兒子, 語氣溫和:

“尤氏雖然出身商戶,但終歸生了安哥兒,為我穆家延續香火。你要娶她入門, 母親原也是不計較的。隻是,她曾經嫁過延生, 我先前也聽你秦家姨母提及過這個兒媳, 似乎不是什麼溫婉知禮的性子,言語間我覺得你秦家姨母似乎並不喜歡她。”

“如今你既要娶她, 母親總還是要問一問尤氏此人的品性究竟如何,另外,她又為何與延生和離後, 短短時間內同你生下安哥兒呢?”

穆庭蔚頷首:“這正是孩兒今日要與母親稟明的。”

他頓了頓,恭謹回話:“說起這個, 原是孩兒惹的禍, 倒是不管尤氏什麼事兒。”

“當時孩兒去寄州迎太後和喬陽公主回宮, 秦延生拜托孩兒送尤氏回寄州。從帝京到寄州這一路上,孩兒與她並無交集,也未曾見過麵, 說過話。後來到寄州沒多久,我與她機緣巧合同住在了安華寺山下的客棧裡……”

穆庭蔚有些吞吞吐吐,似乎難以啟齒的樣子:“那晚孩兒飲了些酒,有些糊塗, 誤闖尤氏的房間,輕薄了她,這才……生出這樣的事。”

穆老夫人聽完倒是一愣:“你素來穩重,怎會做出這等事情來?”

“是,”穆庭蔚連忙站起身來,對著穆老夫人拱手,“孩兒當時俗務纏身,心中不暢,一時失了分寸,釀成今日禍事。”

“你這也太失體統了,母親為你相看那麼多好人家,也沒見你動過心思,轉頭就把同延生和離過的婦人給……這不是讓你秦家姨母和延生麵子上難堪嗎?”

穆老夫人咳了幾聲,又無奈歎氣。

到底是親兒子,如今還生了個討人喜歡的孫子,她盼孫子盼了這麼多年,自然也不好埋怨什麼。

她喝了口茶壓驚,之後擺擺手,又問:“那後來呢,怎麼這麼多年才把人帶回來?”

穆庭蔚道:“那晚之後,我自然也有為尤氏負責的打算。然而尤氏卻沒有借著此事生什麼攀附的念頭,默默忍了這屈辱,一走了之。”

說到這裡,想到那晚的事,他唇角幾不可見地扯了扯。

又繼續道:“那晚夜色深,我也沒認出那是尤氏。直到前段日子去寄州,我無意間遇見了安哥兒,一番查探,方才曉得尤氏那晚之後懷了身孕,誕下安哥兒,一個人撫養至今。”

“尤氏並非貪慕虛榮之人,得知安哥兒是我們國公府的孩子,也並未以此來要求過什麼。我因為安哥兒要娶她時,她也不大願意嫁入高門。隻是後來為著安哥兒的嫡子身份,我再三勸說,她方願意隨我回來。”

穆老夫人靜靜聽著,沉吟半晌:“這麼說來,那尤氏確也沒錯,是你惹出來的糊塗賬!”

“隻是苦了我們安哥兒,本該一出生便是世子的,偏在外麵受了這許多年的委屈。”穆老夫人不悅地嗔了兒子一眼,“如今安哥兒回來,你且得好好補償這孩子。”

“這是自然。”穆庭蔚恭謹應著。

穆老夫人思索片刻,將腕上的血玉鐲子取了下來,遞給他:“這鐲子自嫁給你那短命的父親,我便一直戴著,如今你且拿了去,給尤氏做個禮。她初來乍到的,隻怕心裡也忐忑著,把這個給她算我的一份心意,也安她的心。”

穆庭蔚上前雙手接下,笑道:“孩兒就知道,母親最是慈善不過,今日我便替尤氏收下了。”

穆老夫人睇一眼兒子:“我瞧著,你倒是對那尤氏滿意了。”

穆庭蔚也沒否認:“她生了安哥兒,孩兒自然心生歡喜。且這一路走來,尤氏確實討人喜歡。”

穆老夫人倒沒說什麼,隻囑咐道:“既然要娶回來,日後便踏踏實實過日子,她若真如你所說是個安分的,母親看著安哥兒的麵也不會為難她。她之前嫁延生時不管是怎麼樣的性子,如今要入公府便是新的開始,總還是要再學學規矩。”

穆庭蔚頷首應著:“母親說的是,鞠嬤嬤在她身邊,孩兒會讓尤氏好生學規矩的。”

穆老夫人這才眉宇舒展,臉上帶了一絲笑意。

穆庭蔚頷首:“母親,孩兒要入宮一趟,便先讓安哥兒在壽眉堂陪陪您,晚些孩兒再送他去尤氏那兒。安哥兒怕生,讓他如今住進來隻怕要哭鬨。”

穆老夫人心中不舍,但思索著還是點了頭:“也好,尤氏剛入京,如今孤單一人,孩子不在身邊隻怕她心裡也不舒坦,讓安哥兒回去也好。小孩子的感情,總是要慢慢培養的,太著急反而驚著他。”

“謝母親體諒。”

穆老夫人揮了揮手,讓兒子退下。

等人走了,她臉上笑意淡下來,眉心微微擰著,略有些發愁。

庭兒要娶尤氏入門,難免讓秦延生和他母親兩人難堪。那秦家表妹的性子素來潑辣,隻怕為著此事,免不了要來這國公府上鬨一鬨的。

思慮著,穆老夫人喊了人吩咐:“最近若是秦老夫人過府,隻說我身子不適,讓她晚些時日再過來。”

也罷,安哥兒都生了,還能怎麼辦?秦家那邊,能躲著便躲著吧。

——

皇宮,開元殿

十一歲的小皇帝趙旭在龍案前坐著,他身形偏瘦,臉色略顯蒼白,看起來有幾分羸弱,案前擺了一碗苦澀藥汁,他眉頭擰著,不大願意去喝,隻隨意翻看著手邊的奏折。

丞相沈鳴黎在不遠處站著,身著紫色仙鶴圖案的官袍,腰掛金魚袋,頭頂烏紗,三十歲出頭的年紀,眉清目秀,儒雅倜儻,頗有股書生之氣。然眉眼深邃,眸光犀利,天生上揚的唇角,為他平添幾分狡黠。

“陛下,穆庭蔚今日歸京,卻至今未曾入宮麵聖,可見此人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分明不將陛下這個天子放在眼裡,陛下萬不可再對其縱容,無論如何也要治他個大不敬之罪。”

穆庭蔚剛進了開元殿便聽見此話,嗤笑一聲:“沈相倒是悠閒,在背後說些婦人家嚼舌根的廢話,倒是糟蹋了你這身朝服,這頂烏紗。”

他此時換了身麒麟圖紫衣朝服,長身玉立,冷峻剛毅的麵容上帶著素來的殺伐決斷,目光掃向沈鳴黎時,帶了幾分淩厲。

龍案前的少年天子難得露出幾分神采來:“鎮國公總算回來了,次去寄州,可還順意?”

穆庭蔚上前作揖:“勞陛下掛念,一切安好。”

“陛下……”沈鳴黎還想說什麼,卻被趙旭揮了揮手,“丞相你先退下,朕與鎮國公還有些事情要說。”

沈鳴黎神色微變,最後瞪了眼穆庭蔚,一甩袖子退出開元殿。

趙旭從位子上跑下來:“怎麼樣怎麼樣,沈鳴黎私鑄銅錢一事可有眉目?”

穆庭蔚默了片刻,搖頭:“江宇抓得那些人全都自儘了,線索也斷了。”

“沈鳴黎果然是個老狐狸!”趙旭歎了口氣。

穆庭蔚瞥眼看到龍案前的湯藥,問他:“陛下身子如何了?”

說起這個趙旭有些泄氣:“還是老樣子,跑不得,怒不得,累不得,我都習慣了。不過鎮國公介紹的那個蘇神醫,確實比宮裡的庸醫們好多了,朕覺得精神比以前好些。”

穆庭蔚點了點頭,又囑咐他:“好好喝藥,會好的。”

——

穆庭蔚從開元殿出來的時候,發現沈鳴黎沒走,在漢白玉欄杆處站著,目光在看見他之後,便格外陰沉。

穆庭蔚視線在空中與他相撞,之後不以為然地兀自轉身離去。

被他忽視,沈鳴黎氣得咬牙切齒,緊隨其後道:“彆以為陛下信任你,你又掌管著天下兵馬,就可以為所欲為。穆庭蔚我告訴你,你若膽敢做出半分對陛下不利的事,我沈鳴黎第一個不饒你!”

穆庭蔚停下來,淡淡看著他:“與其在這兒懷疑我,不如想想怎麼把你私鑄銅錢的事情善後。”

“怎麼,鎮國公想往本官身上扣帽子?”

“打著保護陛下的名義,你這個丞相大人做了多少好事?沈大人在朝中門生無數,各處都是你的眼線,是在給本公施壓,還是另有所圖?”

沈鳴黎一甩廣袖,神色冷冷:“本相不知你說什麼!”

穆庭蔚望著他,目含不屑:“你為了一己之私,置江山社稷於不顧,簡直白讀了那麼多年書。若非看在你我往日情誼,沈大人以為我會留你到現在?”

“往日情誼?”沈鳴黎好似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唇角輕扯,“我與鎮國公之間,還有什麼往日情誼嗎?鎮國公貴人多忘事,如今還能記得什麼情誼,還真讓本相覺得稀奇。”

穆庭蔚懶得理他,負手往前走。

“穆庭蔚!”沈鳴黎在後麵喚住他,氣得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看穆庭蔚駐足,他上前兩步,壓低了聲音卻難掩此時的怒氣,“若你還記得往日情誼,就該一輩子活在內疚與痛苦當中!或者,當年你就該陪她一起去死!”

穆庭蔚神色淡淡,覷他一眼便走,背後卻突然傳來一抹尖細的嗓音:“鎮國公留步。”

熟悉的聲音引得穆庭蔚和沈鳴黎一起回頭,便瞧見了常寧宮的掌事太監劉安。

劉安弓著腰,笑盈盈上前對著兩人行了禮,之後對著穆庭蔚道:“鎮國公,太後娘娘請您去一趟常寧宮。”

一旁的沈鳴黎唇角勾了勾,麵露譏諷,擺出一副看大戲的表情。

穆庭蔚肅著臉,犀利的眸光掃過劉安,聲音帶著一抹淩厲與不容抗拒的威嚴:“告訴你家主子,若她還想在這宮裡長命百歲,最好老實待在常寧宮安分守己做她的太後娘娘!”

劉安身形一頓,麵色有些難看。

偏又不敢招惹這位手握重兵的鎮國公半分,隻能顫了顫嗓子,低低應諾。

穆庭蔚到底沒去常寧宮見太後,大步出宮的時候沈鳴黎一直跟著,言語間皆是陰陽怪氣:“鎮國公好生春風得意,獨孤家的兩個女兒,全栽在了你的手上。本官都甘拜下風,自愧不如!”

“可惜她們全愛錯了人,你穆庭蔚馳騁沙場,戰功無數,看似英雄氣概,卻又哪裡懂什麼兒女情長?她們對你再好,甚至送了命,也換不回你的半點憐惜。”

“你這種冷血無情之人,縱然驅除擄達,統一華夏,得萬民敬仰,卻一輩子不知情為何物!活該孤苦一生,終身無嗣!”

穆庭蔚沉著臉,停下來看著他:“每次見我都是這些話,沈大人還真不嫌膩。我知道沈嫣之死令你心中不快,你儘管罵吧,我站在這兒聽,而且保證不殺你。”

他語氣平靜,仿佛沒受到他的半點影響。沈鳴黎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越發鬱結,一雙眼珠子死死瞪著他。

“不罵了?”穆庭蔚嗤笑,“那沈大人慢走,本公先行一步。”

闊步出了宮門,他翻身上馬,揚鞭馳騁,一口氣衝出了帝京城外。

端坐馬背上,他回頭去看身後高高的城牆,想到當年蠻夷入境時,城樓上落下的森森白骨,靜默片刻,繼續策馬前行。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去城外的竹苑,討一分清淨。

然而到了門口才猛然想起,如今尤氏住在這兒。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下馬進去的時候,鞠嬤嬤恰巧出來,看見他先是驚訝了一瞬,隨後上前行禮:“公爺。”

“嗯。”他淡淡應著,翻身下馬。

“她在做什麼?”他進去時,隨口問鞠嬤嬤。

鞠嬤嬤回話:“夫人性子安靜,一來便拿著公爺的棋譜在看,倒是不怎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