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香片(1 / 2)

華枝春 懷愫 7950 字 2個月前

華枝春/懷愫

芙蓉榭中收拾了兩天箱籠, 到了永秀回老宅的日子。

她換上一身素色衣裙,去竹外一枝軒向父親拜彆。

軒內種著百竽翠竹,還未夏至, 日頭和煦,照得百杆翠竹瑩瑩生綠。

容寅戴著竹鬥笠, 懷中抱著一隻小黃貓兒, 坐在竹林間的石棋桌凳邊, 伸著手在揉貓咪的腦袋。

石棋桌上鋪著軟氈,保哥兒正在學畫。

小貓就是虎子, 保哥兒偷偷把虎子藏在書袋裡背著來上課, 容寅一見,眼睛都亮了幾分:“這是虎子罷?”

名字還是他取的。

保哥兒愈加驚奇:“先生爹怎麼知道?”先生爹簡直什麼都知道!

容寅揉揉保哥兒的腦袋:“今日我們不學字了, 學畫小虎好不好?”

虎子生得毛黃燦爛, 一雙虎眼圓溜溜瞪著, 容寅用小蝦丸子賄賂它, 保哥兒告訴先生爹:“娘釣不著魚,用魚餌餅子喂它!”

知道虎子日日睡在真娘枕頭邊, 容寅將它抱在懷中,點小貓的鼻尖:“你好福氣。”

他指上有魚蝦腥味,小虎翕動鼻尖, 伸著舌頭輕輕去舔。

永秀就站竹林邊:“爹,我這便要去老宅了。”

容寅停下撫摸虎子的手,望著永秀的目光幽沉,這個女孩不是他想的, 但這些年從來也沒有虧待過她。

他再厭了羅氏,也不會遷怒永秀,叮囑她道:“你去老宅, 要好好聽你大伯母的教導,好好孝敬祖母。”

“是。”永秀垂頭立著。

“家裡給你預備的嫁妝銀子是一萬兩,已經叫賬房送到老宅了。”加上公中給的,足可以備下一份厚厚的妝奩。

便是在厚嫁女兒的江南,這樣的妝奩也很可觀了。

“你姨娘是你姨娘,你是你。”

永秀眩然欲泣,但她生生忍住,規規矩矩拜彆了父親。

又去月洞門前拜彆嫡母,最後才是去西院花廳向朝華告辭。

永秀去時,東西兩院的管事婆子都排在左右兩邊的廊廡下。

似這樣的排場,是每月初一才有的,這會兒還未到初一,百靈便問:“這是要忙端陽大節?”

一個婆子見是五姑娘來了,連忙站起身來回道:“回姑娘的話,是忙夏至宴。”

夏至在端陽之後,老爺和三姑娘要為夫人作生辰,那天彆苑水岸邊要放數百盞河燈為夫人祈福。

甘棠站在門邊張望一眼,看見永秀,很快就笑著往廊下來:“五姑娘來了,快往這邊來。”

永秀隨甘棠走進花廳,自從姐姐管家之後,她就再沒進過西花廳。

此時舉目一望,屋中陳設家具全都改換過,青帳素桌,世殊時異。

朝華坐在山水雲屏椅上,趁著空檔喝了口茶:“東西都收拾好了?離得也近,有什麼短少了就讓丫頭們回來取。”

“是。”永秀垂著腦袋,兩姐妹隻有在老宅的時候,在祖母和令舒的屋中,才會裝出幾分親近來。

有時永秀會想,姐姐跟她這也算是在“彩衣娛親”。

“方才已經拜彆了父親母親,再同姐姐彆過,我這就……就往老宅去了。”

甘棠奉上個粉彩燒梅花小茶盅,永秀伸手接過。

“嗯。”朝華淡淡頷首,說了句跟容寅一樣的吩咐:“去了老宅,好好跟四妹妹學。”

永秀點頭,托著小茶盅遲遲未飲,她驟然抬首,聲音微微發顫:“姐姐,我能不能……”能不能去跟姨娘說一聲,隔著門說一聲再走。

永秀還未開口,朝華已經知道她想求些什麼。

她手中也托著個一樣的梅花小盅,低頭淺啜一口,茶沏得淡,茉莉的香味淡淡繞在鼻尖。

永秀僵在那兒,長久積蓄的勇氣頃刻間門消散。

朝華闔上花盅蓋兒,淡聲道:“不能。”

永秀白著張臉,被百靈和鶯兒扶了出去,連百靈和鶯兒也不知道自家姑娘會突然開口提這個要求。

兩人又驚又怕,走的時候連頭都不敢抬。

芸苓將她們送出去,回頭就憤憤道:“五姑娘也是糊塗,好事都是咱們姑娘替她求來的,她倒好,還想著要見那……”肚裡罵一句“黑了心肝的”!

甘棠收起彩盅,輕聲說:“要是不想見,那才真是沒人味兒了。”

姑娘不就因為五姑娘有人味兒,這才指條路給五姑娘走麼。

胡媽媽站在廊下,等五姑娘走遠了,這才進花廳中回話:“預備要放的河燈這兩天陸陸續續都送來的,空出兩間門庫房,專派人了看著,免得走了水。”

“燈油和燈可曾分開放?”

祈福用的燈油是供菩薩的酥合香油,燈與燈油放在一塊兒,怕不小心走了水。

“姑娘放心,都是分開放的,也叫底下人都仔細著燭火。”

蓮花燈和菩提燈最多,還有鯉魚燈、西瓜燈、小船燈、螃蟹燈,隻隻都是竹紮彩繪,件件精巧異常。

燈上掛的祈福紅紙,全是老爺親手寫就,就等夫人生辰那日從河岸邊放出去。

朝華微微頷首,又想起那天沈聿要來,得安排沈聿坐上小船,她想隔著小船,讓真娘看沈聿一眼。

也該讓她看一眼。

青檀提著裙子,快跑著穿過廊道,跑進屋門急喘口氣:“姑娘!”

朝華抬頭見青檀神色焦急驚惶,皺起眉頭來:“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