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烘托到那裡,不做點什麼確實對不起那個氛圍。
我還當他是喜歡我呢,她鬆了口氣,想,這才合理。
枉我擔心了這麼多天。
奶茶已經涼透了,喝進口中有種不近人情的冷澀。她伸手把杯子推到一邊:“嗐,又不是什麼大事,乾嘛一臉世界末日的表情?親就親了唄,我又不虧,你彆追著我要負責就行。”
程琦彎了彎眼睛,低頭沒有作聲。
我以前也試過。
我又不虧。
你彆追著我要負責就行。
這話聽起來,好像這件事對她來說不過是昨日重現似的,隻是以前被人追著要負責,留下了不太愉快的回憶。
那個吻究竟是個意外,還是他被她的目光所鼓勵,終於做了心中所想,他心知肚明。可是對她來說,那不過是又一次藝術家無傷大雅的小小出格,如果沒有後續的麻煩,不失為一種極致的情感體驗。
想來這種東西對她來說,確實不怎麼新鮮。
她的目光是蝴蝶,被一切美好所吸引,慷慨地流轉在不同的人身上,一向不吝嗇自己的讚歎,卻從來不為誰停留。
程琦心裡忽而生出一種很陌生的戾氣,險些將他努力維持的平靜模樣不留情麵地撕碎——
一想到那種專注而沉溺的眼神,隻是在他身上短暫地閃爍了一瞬,他就從一片光明中被扔回了深不見底的黑暗,再從頭衝撞、摸索,鼻青臉腫、頭破血流,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看見一絲光亮。
他得到過一次,就再也無法接受失去。
他想要那隻蝴蝶永遠停在自己身上,永遠不會被更絢爛的存在剝奪、占有。
他想要她一直看著自己,崇拜也好,戲謔也罷,是哪樣都沒有關係,但是她隻能為他留駐停歇,隻能為他鼓舞雀躍,或是哀歎惋惜。
近乎暴虐的占有欲在他身體中爆裂,幾乎讓他牙關打抖,他戰栗著、恐懼著,但同時,竟又意外擁有了一往無前的勇氣。
如果耀眼才能被她看見,那就拚了命去耀眼。
不可辜負她在他一文不名之時,看見了他。
“放心,不要你負責。”程琦忽地站起身,轉身欲走。
但兩步後他又停下,摸了摸空蕩蕩的耳垂,微側著臉道:“如果我不滑冰了,你還會跟我說話嗎?”
邱意濃灌了一口涼得透心的奶茶,口中黏膩得像是被粘了起來,半天才道:“程琦,人跟人之間除了負責的關係,還可以是互相守望的朋友。”她好容易攢起了笑意:“我說過的話,永遠都有效。”
B級賽的那天晚上,她的話隨意得仿佛一個玩笑——
——“你要是不想滑冰了,不如咱們一起找找,還有什麼好玩的,行不行?”
這樣一句看似隨口的邀請,她其實一直都記得。
程琦目光灼灼地看向她,眼神裡閃爍著邱意濃在他身上從未見過的直白:“好,一言為定。”
節後的第一天,不知是“新年新氣象”的信念,還是過年吃太多的愧疚,俱樂部總是會人滿為患。
首當其衝的就是中午的食堂。
關澈采訪了很多其他學員,忙著收拾設備,收好了才去吃飯,隻見滿眼都是烏泱泱的人腦袋,一眼望去竟找不到一個空座。
說沒有座位也不準確,因為整個食堂唯一一個空座位,在高聖川的對麵。
他旁邊是程琦,程琦的對麵,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邱意濃。
高聖川抬頭看了一眼,對邱意濃道:“你讓她來坐吧,我馬上吃好了。”
關澈轉身想走,卻聽見邱意濃在背後叫她:“阿澈!”
邱意濃跑過來拉她:“你躲什麼,咱們憑什麼要躲,你就過去坐,看難受的是誰。”
關澈苦笑:“又不是小孩了,較什麼勁呢。”
但她還是半推半就地被按到了高聖川對麵的座位上,周圍的氣場陡然一冷,四個人各懷心思,一個小小的四人座,浩瀚複雜得像四個碰撞的宇宙。
關澈坐在對麵,垂眼看一心埋頭餐盤的高聖川,吃得目不斜視心無旁騖,想,看來在乎的真的隻有我一個人。
她忽然覺得釋懷。
不喜歡就不喜歡,難道喜歡他就一定要占有嗎?
這樣看著他,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於是她四平八穩地開口問:“你狀態恢複了嗎?”
高聖川根本沒料到她會主動搭話,吃飯的手微妙地一頓,頭也不敢抬,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句,算是答了。
倒是程琦接過話:“川哥今天早上4A成功了。”
自從那天丟了四周跳,又跟關澈劃清界限,這幾天高聖川把個人時間壓縮到最少,險些住在冰上,經過艱苦的調整,四周跳又一個不落地回來了。
再次跳出4A的那一刻,霍世平幾乎老淚縱橫,反觀高聖川,卻不合常理地平靜。
有什麼可開心的,跳出來就跳出來了,有什麼意義?
跳出4A有什麼意義,拿到金牌有什麼意義,活著又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