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尖的姑娘(1 / 2)

這兩日杜子規不眠不休地守著林晚照, 凡事不假他人之手,見她乖順地窩在懷裡,緊繃的弦也稍稍鬆懈下來, 閉著眼小憩。

柔軟的姑娘就在眼前, 將他的懷抱填得滿滿當當。

且被填滿的, 不止於此。若不是眼下這樣的狀況, 大約……

杜子規腦子裡不受控製的浮現出一副旖旎的場景來, 有些心猿意馬。

等察覺到她的動作急忙睜眼, 已是阻止不及。

饒是杜子規定力再好, 此刻也有些承受不住。隻覺大腦轟然一聲, 全身血液往頭上湧去,身體裡像有一把火在燒,身體緊繃得厲害。

而點火之人絲毫不覺,小臉還在身上蹭啊蹭。

這下發燒的不隻是她, 還有他了。

杜子規苦笑, 在事態發展到不可控製前, 抬手一掌將她拍暈。

剛才還不老實的姑娘頓時軟了下去,杜子規起身為她整理好衣裳,確定無任何不妥, 開門喚熊叔進來。

*

“便是虎狼之藥,也並不是一劑就成。”

為了緩解林晚照高燒時的焦灼,熊叔建議杜子規把花嬸兒找來, 依法炮製, 待熱度上升時用溫水為她洗浴。

杜子規想也不想就搖頭:“花嬸兒照顧茂茂已是分身乏術, 讓人準備溫水,我來。”

“公子!”

杜林剛走進來就聽見這話,登時驚呼出聲。

公子的為人他再清楚不過,若是這般,那他準備如何安置這林姑娘,難不成還……

杜林一凜,公子的身份斷然使不得!

他抱著那怕得罪公子也要反對的決心,開口道:“花嬸兒就在院中,我去喚她來為林姑娘洗浴,茂茂就交給我吧。公子是知道我的,您放心,我不會讓小公子出半點茬子。”

杜子規眼眸微抬,冷峻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你自是不會讓茂茂出半點岔子。”所以出岔子的是彆人。

杜林表情一僵,忍不住開口辯解道:“我不知道林姑娘她也生病了,否則我不會……”

“你當然不會,所以你現在還站在這裡。可走時我怎麼交待你的?”

杜子規看著他,目光沒有溫度:“你是沒有害人之心,可未嘗沒有借此疏遠他們之意!”

務必保證小院那邊沒有任何閃失,他說的是小院,而不是其中某一個。

杜林跟他十幾年,不會不知道他的意思。乍聞茂茂生病,情急之下馬不停蹄帶他找大夫,這是人之常情,沒錯!可將人送到大夫這裡之後,他應該回小院即刻將林晚照接來。

林晚照看顧茂茂至今,那怕開始是被迫不情願的,經過這些時日的朝夕相處,現下已是將茂茂當眼珠子一樣護著。

吃的玩的……所費心力不亞於生身之母。彆人不知道,杜林還能不知道?

試問天下哪個母親在孩子生病時不是提心吊膽如坐針氈?精神上的折磨往往比身體上的病痛更讓人難以承受。

杜林心思通透,不會不知道這一點,可他依然沒有回去接林晚照,而是選擇自己陪在茂茂身邊,心思昭然若揭。

杜子規深吸一口氣不敢想下去,如果不是自己臨時起意,快馬加鞭趕回,若按原計劃回來的話,隻怕……

無心之失也是過,而有的過錯永遠無法彌補。

杜林心中大震:“公子您……”

杜子規擺擺手,收回視線不再看他:“此次我不會追究你的失責,但這樣的事沒有下一次,不要自再作聰明,我自有我的考量。下去吧,讓人送水進來。”

“是。”

杜林低頭退出屋子。

杜子規神色淡淡地掃向旁邊的熊叔,不等他開口,熊叔連忙抱拳:“請大當家的放心,我自當拚儘全力,不敢有一絲懈怠。”

醫者仁心,大當家將林姑娘送來時他就沒有馬虎,更彆說旁觀了這一幕後。

大當家絲毫沒有避開他的意思,無疑是在敲山震虎。

杜林雖是長隨,但大當家從未拿他當下人看,所以剛才雖未言及責罰,連動怒也沒有,可那番言語比起疾言厲色更讓人難受。

這林姑娘,不,隻怕大家很快就要改口了。

很快熱水送進來,熊叔退出門外去煎藥,主動給他們拉上房門。

很識趣,識趣的人總是討喜的。

杜子規滿意的收回視線,彎腰抱起床上的姑娘,往屏風後走去。

明明是盛夏,她卻穿著兩層衣裳,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之前杜子規還以為是那也他發酒瘋的留下的後遺症——怕他有什麼非分之想,誰知是她體寒怕冷的緣故。

杜子規歎了口氣,伸手除去她上麵那層衣裳,隻著裡衣,將她放入溫水之中。

暈過去的姑娘人是老實了,這會兒要泡水,新問題又來了——她沒有意識,人軟軟的,根本坐不住,一放進去便往下滑。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整個人已經沉到水下去了。

杜子規歎了口氣,隻得除去上衣進到木桶,讓她還坐在他懷裡,兩隻手臂圈宥著她,不至於東倒西歪。

姑娘乖順的靠著他,將頭擱在他頸窩處。

即便是處於暈厥之中,身體的舒緩依然讓她發出無意識的囈語,吐氣如蘭:“三哥。”

熱熱的呼吸噴灑在肌膚上,激得杜子規一顫,醒了?

低頭去看去,長長的睫毛下,眼睛依然閉著,沒有清醒的跡象。

杜子規鬆了口氣,倒不是彆的,隻怕她此時醒過來會覺得尷尬。他可沒忘那日這傻姑娘將“喝醉”的自己扶回房中,自己卻到廚房坐了半宿。

這一看,便再也移不動眼,目光幾乎是放肆的在她臉上流連。

彆看她性子爽朗動作利索,可身上卻絲毫不見北方女子才有的粗獷,氤氳的霧氣讓她白皙的皮膚更顯嬌嫩。

杜子規最愛她那雙明亮的眼,顧盼生輝,每每望向他時,像夏日裡的兩汪清泉,讓他每個毛孔都覺得舒爽。

喉頭一動,他不敢再往下看,可即便不看,那風景依然刻在腦子裡一般。

他閉著眼,略略將懷裡的人兒推開一些。

林晚照不滿的嘟噥了一聲,杜子規沒聽清楚,因為她又靠了回來。

非但如此,像是怕再被推開,索性伸手摟著他的脖子:“三哥啊。”

聲音裡滿是委屈,聽得杜子規心都化了。

罷了罷了,隻得認命地抱著她。坐懷不亂,應是這世上最這甜蜜又最辛苦的四個字。

那天傍晚開始,他便隱隱有些不安,以為是前一日吃完最後一根竹筒飯所致,強行壓下心頭的躁動,吩咐大家紮寨休息。

這不安到得晚上越發強烈,想要即刻見到她的念頭來勢洶洶,怎麼止也止不住。

抑製不住,便也不再抑製。

曾因直覺逃過一劫的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找到薛飛,讓他帶著大家按原定的線路走,隨後在薛飛震驚的目光中,打馬回程。

連著巡山數日,絲毫不覺疲憊,想到那吳儂軟語的聲音,渾身便充滿了力氣。

巡山走走停停,速度較慢,但也走了有六七日。饒是踏雪不眠不休,回程時依然整整跑了一日一夜才抵達小院。

幻想著自己出現在小院時她該有多麼的吃驚,接著定會匆匆走到廚房,為他準備吃食,嘴角便抑製不住上揚。

誰知大開的院門,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姑娘,如冬天裡的一盆冷水從頭淋下,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茂茂不在,屋子沒有翻動的痕跡,不像打鬥過的樣子。

隻匆匆掃了一眼,便不加思索帶她上馬來找大夫,正要推門,門開了。出來的是杜林,懷裡抱著的不是茂茂是誰。

兩廂一對,才知過去的一天發生了什麼。杜林是早上帶茂茂走的,而他趕到時已是下午,林晚照就這樣在地上躺了一天。

想到這些,體內的躁動頃刻散儘。

杜子規抱著她緊了緊,下巴抵在她額頭上,他的姑娘受苦了。

*

又到吃藥時間,杜子規見懷中的姑娘眼皮動了動,趕在她醒來之前,伸手端過旁邊的碗,試過溫度後,將藥喂到她唇邊。

他特意囑咐熊叔在裡麵加了安神的藥材,讓她在混沌中降溫,少受些罪。而且,她一動,煎熬不止是她。

一碗藥下去,林晚照再次陷入昏睡中。

杜子規探了探她的額頭,不冷不熱剛剛好,已經過了兩個時辰,應該不會再有反複。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杜子規抬眼看去:“誰?”

花嬸兒的聲音響起:“是我。大當家,我做了些軟爛易克化的食物,您和林姑娘趁熱用一些。”

杜子規:“放在桌上吧,茂茂還煩你多費些心。”至於吃的,他現在哪裡有胃口。

想到茂茂,也是頗覺頭疼。

這兩日那小子啼哭不止,倒不是有哪裡不舒服,是看不到林晚照,要找人呢。

門外的花嬸兒道:“瞧您說的,有我看著,您隻管放心,他這會兒正睡得香呢。那我先去了,免得他醒來一時見不著人。”

“去吧。”

腳步聲響起時,杜子規忽然叫住花嬸兒:“等一下。”

他一隻手扶著林晚照,率先起身跨出木桶,單手抓過衣服披上。小心將林晚照扶起來,用披風罩得一絲不漏,這才抱到榻上躺好,喚花嬸兒進來。

“床上有乾淨衣裳,你等我出去後,再給她換上。”

“……哦,哦,好的好的。”

花嬸兒愣了愣,片刻反應過來後,忙不迭點頭。

這幾日寨子裡都傳遍了,說大當家親自照顧林姑娘,一應大小事不假他人之手,緊張程度更是前所未有。

這意味著什麼?

大家心知肚明,青峰寨要有壓寨夫人了噻。

進門前花嬸兒還暗暗告誡自己,千萬管住自己的眼睛不要亂看,誰知竟是讓她給林姑娘更衣。

這是不是說明,大當家並沒有……

“手腳輕些,彆驚醒了她。”

行至門口的杜子規突然出聲,打斷了花嬸兒一腦子少兒不宜的遐想。

看來是她想多了,傳言果然靠不住,否則此種情形下大當家能忍得住?

不過,也不敢輕慢:“我曉得,大當家請放心。”

幾幅藥下去,林晚照的體溫終於趨於平穩。

熊叔縮回搭在脈上的手,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好了。”

杜子規點了點頭:“這幾日辛苦你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待她醒了,不要讓她知道。”

“……”

熊叔愣了愣,旋即意會:“我曉得。”

對於一個正常的女子來說,不易有孕這個消息,不亞於晴天霹靂,沒幾個人能受得住。林姑娘要有個什麼,遭罪的恐怕會是大當家。

現在整個青風寨隻怕沒人比熊叔更知道大當家的心思,哪怕杜林。

清晨時分他送藥過來,以為林姑娘還未清醒,也不便進去,隻壓低聲音將大當家叫出來。

大當家接了藥反手關上門,沒走幾步,他就聽見裡麵響起低低的聲音。

說話的是林姑娘,說了什麼聽不分明,接著就聽見大當家說:“嗯,是有些苦,待喝完吃一勺蜂蜜好不好……”

那溫柔的語氣當即讓熊叔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分明是哄小孩吃藥的口吻麼,不,比哄小孩還有耐心。

他上山幾年了,寨子裡也有小孩子的,可就沒見大當家用這種口吻和他們說過話,包括前一日哄茂茂吃藥。

所以熊叔和花嬸兒的想法截然相反:隻怕大當家真是將這姑娘放在心尖上了。

熊叔斟酌著開口:“大當家也不必過於憂心,寒症雖難治,但也並不就是無解之症。”

杜子規眼睛一亮:“哦?”

熊叔剛要開口,杜子規眼尾掃到床上的姑娘睫毛動了動,當即抬手製止。

他了然,改口:“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眼下燒是退了,還需將養一段時日,爐子上溫著藥,我這就去端來。”

熊叔出門不久,林晚照就醒了。

她睜開眼,一臉茫然,看著陌生的屋子喃喃出聲:“這是哪裡呀……”

遊弋的視線落到熟悉的身影上停了下來,她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並沒有消失。

她這才意識到不是做夢,登時驚呼出聲:“不是去巡山了麼,怎麼在這裡?這是哪兒?茂茂呢?茂茂……茂茂他生病了……”

掙紮著就要起來,然而四肢無力,起到半空時手肘一軟。

“小心。”

杜子規伸手扶住她,拿過枕頭讓她靠好:“你生病了,燒了好幾天,這才剛好些,小心些。這裡是熊叔的醫館。至於茂茂,已經沒事了,現在花嬸兒由照看著,不要擔心。”隻字不提他為何會提前回來。

林晚照懵懂地望著他:“熊叔?花嬸兒?”

“哦,你還不知道,熊叔是寨子裡的大夫,花嬸兒是負責給大家做飯的……這都不重要,眼下你好好養病,等身體好了我帶你到寨子裡走一遭,你便什麼都知道了。”

杜子規關切的問道:“再躺一會兒,嗯?”

“不了,我想起來走走。”林晚照搖搖頭。

她記憶裡最後的畫麵是杜林終於出現帶走茂茂,之後發生了什麼,全然不知,遲鈍的大腦費了好一會兒才消化掉杜老三給的信息。

她這是躺了三天麼,怪不得四肢酸軟無力,還全身都疼。

可在一個男子前躺著像什麼樣子。林晚照不知道,彆說躺著,昏迷時連他這個人都是抱過蹭過的。

考慮到她目前的身體狀況,杜老三應該反對的。

可她懇求的目光一望過來,便硬不下心腸,鬼使神差的點了頭:“不要逞能,撐不住了告訴我。”

“好的。”

林晚照不以為然,她可是連柵欄都能做的人,走兩步路算什麼。剛才隻是因為才醒來,身體沒有準備好罷了。

杜子規將她信心滿滿的樣子看在眼裡,準備要扶她的手便伸不出去。

什麼囈語依賴親昵,那都是不清醒時的下意識表現,他保證現在但凡表現出半點親近,都會嚇到她。

看著她扶著床慢慢下來,杜子規雙手垂在身後,時刻準備著。

落地的瞬間,林晚照就再也不敢大意。

雙腿發顫,腳步虛浮,偏偏還不能讓杜老三看出來。隻好放輕腳步,一步一步走得既慢又穩,即便這樣也有些吃力。

不過沒關係,她看著距離,還有幾步就到桌旁了,屆時就能坐下喘口氣。

杜子規沒想到她真能捱這麼久,換個大男人高燒三天,剛醒來便下地行走尚且不容易。

看著她白皙的額頭上已浸出薄薄的汗珠,霎時明白過來。身後的手不由緊握成拳,這傻姑娘是在強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