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雅壓根兒就沒想到會看見一個光彩照人的林晚照。她本想給林晚照一個下馬威, 反被林晚照給比了下去。
林晚照率先打破沉默。
她落落大方地看著林書雅, 視線不躲不避，須臾勾唇一笑，行了個禮：“見過大姐。”
林書雅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強扯出一抹笑：“幾年不見, 倒不知妹妹如此伶牙俐齒。”
她心裡好氣哦，竟然被一個出身卑賤的庶女給比了下去。
但她也知道不能發火，林晚照已經在氣勢上壓了她一頭, 她要再咄咄逼人，不知道這些下人背後要如何議論。
可要她打落牙齒和血吞，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看著滿地竹葉, 對林晚照說：“若是下人們有個什麼不妥, 妹妹責罰也就責罰了，隻是不知道我這竹子哪裡惹著妹妹了，好好長了十幾年，今日要遭此橫禍。”
林晚照笑：“父親雖讓我暫時住在映月閣, 可妹妹一天都不敢忘這是姐姐的院子。姐姐的東西, 妹妹自然不敢碰。”
事實麵前，豈容她狡辯。
林書雅無聲冷笑, 正要說她睜眼說瞎話, 忽覺不對。定睛一看，才發現牆邊的竹子好好的。
那這地上的竹子……
就聽林晚照輕飄飄的說：“縱然妹妹在家裡人微言輕，但自己的東西，還是有處置的權力吧？”
映月閣裡一花一木皆有講究, 搭配極好，她沒得和這番景致過不去。
再說了，映月閣的竹子長勢是好，卻是黃稈京竹，杆高且細，用來做竹筒飯並不合適。
她以前住的偏院裡也是有竹子的，不過不是什麼有名的品種，隻是一般的毛竹，用來做竹筒飯再合適不過。所以讓薛飛過去砍了一根過來。
那邊院子太小，施展不開。薛飛砍了直接拖回來處理，正要收拾，於重遠派人來說給茂茂請的先生有信兒了，隻是那先生不是常人，要先見人。
薛飛一聽，放下刀擦了手帶著茂茂就走了。林晚照和花嬸兒在廚房忙，劉媽又帶著人去她以前住的偏院找什麼去了，是以還沒來得及收拾。
沒想到林書雅會殺過來，不分青紅皂白，開口就興師問罪。
若放在平時，這點芝麻大小的事，完全沒必要跟她計較。此時卻不同，林書雅一回來就給自己下馬威，要真讓著她，那以後可不得處處找茬兒？是以反唇相譏。
林書雅奚落不成反被奚，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卻不肯認輸，強做鎮定道：“妹妹好利的嘴，到底是做了將軍夫人不一樣了。我不過才說了兩句，便惹來你一大堆話。”
林晚照淡淡一笑：“姐姐說笑了，無論是誰，都有自證清白的權利，同身份無關。否則照姐姐這樣的說法，豈不是常人平白受了冤枉就要忍氣吞聲？”
如同原身一樣，什麼都沒做，所有臟水都潑到她身上，隻能生受著，最終被逼得投湖。
她的聲音明明不大，甚至說話時還是個笑模樣，但林書雅身邊的下人心裡都打了個突，尤其是秋萍。
這般針尖對麥芒，真要鬨僵，以後可不好收場。
她想著來時太太的囑咐，正想著差人回去報信，讓太太過來救場。
就聽林晚照語氣一轉，說道：“不過也怪不得姐姐，原是我鳩占鵲巢了，這是姐姐的院子，姐姐自然愛惜。不如這樣，等父親回來，我稟過他後，還是物歸原主的好。”
被她這一提醒，被憤怒衝昏了頭的林書雅登時清醒過來。
真要讓林正天知道她一回來就和林晚照不對付，那她還能得著好？
林書雅心有不甘，卻隻能就坡下驢：“你既喜歡映月閣，給你也沒什麼。我隻是剛進門沒見著你，想念得緊，所以過來看看。見你過得好，我就安心了。”
安心到氣都要出不上來，拿著帕子的手指尖泛白。
林晚照佯裝沒看見，臉上笑意不減：“那妹妹就謝謝姐姐割愛了。”演戲麼，誰還不會。
秋萍見機上前兩步，對兩人福了福，然後轉頭對林正雅說：“鬱哥兒醒了，正找娘呢。”
“知道了。”林書雅衝她點點頭，轉身對林晚照說：“這孩子粘我得緊，一刻看不見就要找人。往後我們姐妹自有說話的時候，不急在這一時。”
林書雅恢複了她清高大小姐的派頭，趾高氣揚地走了。
隻是一出門，臉色就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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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書雅此番回來，其實林正天去信讓她回來的。
原想著鄭衍中進士後會進入翰林院，誰知被指派到平穀做了個正八品的縣丞。這幾年雖然政績不差，也使了不少銀子，想著任期一到就能調任入京，誰知還在原地打轉，隻不過從當初的八品縣丞升到了七品知縣。
白花花的銀子打了水漂，這也就罷了，去歲冬竟被人告了，連知縣的官職都被擼了去。
林正天想著讓林書雅回來好好表現一番，隻要林晚照既往不咎了，同杜老三說一說，鄭衍的事還不是小事一樁。
彆說官複原職，往上再升一升都有可能。
林正天是這個意思，鄭家那邊也是這個意思。
鄭衍自從被擼官在家，鬱鬱不得誌，整日借酒澆愁，還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廝混在一起，再無半點溫文爾雅的書卷氣。
林書雅如何能願意？她壓了林晚照小半輩子，沒想到現在居然還要去求她，這不是笑話麼？
陪嫁過去的崔媽隻好安慰她說：“人前顯赫人後受過，眼下她是將軍夫人不錯，可當初被土匪擄去也不假。土匪窩……嘖嘖，還不知道受的是怎樣的折磨。小姐且放寬心去，誰看誰笑話還不一定呢。”
林書雅豁然開朗，可不是這個理？
而且那杜老三都做將軍了，為何不將她接去京城享福，反將她留在漁陽，可見根本就沒把她當回事。
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再說她本來就不是鳳凰，表麵上頂著將軍夫人的名頭，還不知道內裡如何淒風苦雨呢。
林書雅直接將林晚照想象成了一顆被摧殘的小白菜，興匆匆就帶著兒子往娘家趕。
娘家和出嫁的女子間本就是相互掣肘的關係，林晚照既然在男方哪裡吃了憋，就隻有討好娘家，娘家才可能為她出氣。
至於討好林家，也就等於討好她了。
（咳咳，林大小姐想多了。）
林書雅到時林正天不在，隻有王氏領著一乾下人在廳上等著。
母女兩人敘完話，林書雅這才發現少了一個人。
臉色一冷，大小姐脾氣就上來了：“就算她是將軍夫人又怎樣？這是在林家，按嫡庶尊卑，我這個做大姐的回家，怎麼也該前來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