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坐在原本的位置, 眼睛卻忍不住往聲音的來源瞄去。
視線裡，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奶奶，目光銳利，光著腳跑了過來, 手裡還提著另一隻拖鞋。
還彆說, 這老奶奶的發量, 可以打爆百分之八十的當代年輕人。
林一瞥見對方發根處的一截黑頭發，留意了老奶奶的數據。
【四等進化者——金雕：生命值1200, 攻擊力1500
簡介：性格火爆的老奶奶，年輕時就是個不好惹的角色, 進化後更是鳥類中的戰鬥機, 可不要將之與那些可愛的小小鳥相提並論喲！
友情提示：聽奶奶的話，不然會受傷。】
林一的身體不由自主地來了個戰術後仰。
她還是頭一次見攻擊力比生命值高的進化者。
尤其對方還是被公認屬於弱勢群體的老年人。
不過……
這裡的人真的知道她是個進化者嗎？
林一觀察著那兩個騎電動車的大嬸, 並沒有發現這兩個人對老奶奶有什麼特彆的態度。
雖說鴻鵠基地並不推崇將進化者和普通人區彆對待, 但是普通人和進化者們相處的時候, 態度還是有一些區彆於同類的微妙的。
畢竟兩者的不同客觀存在, 即使再怎麼一視同仁, 大家也不可能完全忽視這種生理和武力上的巨大差異。
因此即便是鴻鵠基地, 普通人和進化者待在一起的時候, 眼底也會有種下意識的戒備, 就像小動物驟然看見了凶猛的獵食者一樣。
但是當老奶奶走過來的時候, 那兩個騎車的大嬸姿態卻並不緊繃，反而好像和她挺熟的樣子。
“穆大姐，我們倆可沒和老趙飆車啊！”看見人走了過來，大嬸連忙解釋。
老奶奶“嗯”了一聲，抬手一鞋底又敲在了老頭兒的腦瓜頂上。
“哎呦！”
“你不是說出來買棵白菜回去做醋溜白菜嗎？上這飆車來了！腦瓜子都給你打放屁！”
老頭兒抬起手抱住腦袋，縮著脖子解釋道：“我就是順路、順路飆個車。”
“我看這白菜也不用你買了, 一會兒我就讓小黎下班順路送一棵過來。你，給我回家！”老奶奶板著臉把另一隻拖鞋撿起來，穿在了腳上。
“領導準頭兒不減當年。”老頭兒笑得一臉褶子，討好地說道。
“德性……”老奶奶轉了轉眼睛，走到老頭身後，握住了輪椅把手，語氣放緩，“真想吃醋溜白菜？”
“那還能有假？”
“行，回去給你做。”
老奶奶說完這句話，才得空往騎電動車的大嬸身上看了一眼，“又帶人找房？”
她的視線移向後麵的車鬥，和林一對視了一眼。
看到林一的瞬間，老奶奶愣了一下，說道：“去我那吧，我剛好有個空房子。”
“穆大姐，你那房子終於肯租出去了？”
說話的大嬸立刻被同伴用胳膊肘懟了一下。
“那敢情好！”另一個大嬸笑容滿麵地說道：“咱姐倆正愁找不到好房子呢！”
大嬸說完，回頭對林一說道：“小姑娘，你們這回可撿著了，穆大姐的房子可寬敞，那大陽台能種不少東西嘞！”
林一：“……”
這大便宜咋叫我撿著了？
難道我就是傳說中的天選之子？
儘管心有疑慮，林一最終還是去了這對老夫妻所在的小區。
路上，林一低聲詢問大嬸，得知老奶奶名叫穆天英，今年居然已經九十多歲了！
她的丈夫比她小七歲，但是看起來顯然也不像八十多歲的樣子。
上樓的時候，林一捅了捅阿福的胳膊。
阿福立刻走上前去，要幫老奶奶搬輪椅。
“不用。”老奶奶抬起一隻手，阻止了阿福，“我還沒老到那份上。”
老奶奶單手拎著輪椅，就往樓上走去。
老頭兒坐在輪椅上，一臉生無可戀。
活像一隻被揪住耳朵的老兔子。
林一幾人跟著爬樓梯的時候，段盈盈歪著腦袋思索了片刻，說道：“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名字耳熟？”
“什麼？”林一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坐輪椅的老頭兒身上。
難怪這兩個人看起來遠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原來都是進化者。
隻是相比於老奶奶穆天英，她的老伴兒就遜色許多了。
【五等進化者——裝備師：生命值300，攻擊力20
簡介：一個成功女人背後的男人，有一雙化腐朽為神奇的手，可以將難用的裝備變為戰場上的神器。
友情提示：千萬彆在他麵前變道超車。】
林一的眼睛不由往老爺子的腿上瞥了一眼，在此之前，出於禮貌，她的視線一直都是避開老爺子的雙腿的。
現在一看，林一就明白了老爺子的數據為什麼這麼差了。
對方不是普通的癱瘓或者腿腳不好，而是膝蓋以下的部分，完全沒有了。
進化者在覺醒異能的時候，的確會對自身進行一定的修複，癱瘓這類神經性的損傷，如果運氣好，是有可能重新站起來的。
但是重新長出兩條小腿……
除了某些有再生能力的進化方向之外，其餘的進化方向根本不可能帶給進化者這麼大的修複效果。
老爺子的進化方向根本不是生物方麵的，自然也不可能長出新的小腿來。
林一思索間，耳邊又響起段盈盈的聲音。
“我總覺得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你們小年輕還聽過這些？”中介大嬸一臉稀奇，“穆大姐有名的時候，我們倆還穿開襠褲呢！”
段盈盈來了興趣，“到底是什麼事跡啊？”
“穆大姐年輕時可是空軍上尉，戰爭時期立過不知道多少戰功，而且各項考核都是這個！”大嬸豎起了大拇指。
另一個大嬸插嘴說道：“有一次飛機被敵方擊中，穆大姐背著一把狙擊/槍，立刻跳傘離開了要墜毀的飛機，落到地上，還殲滅了一百多人呢！”
樓上傳來老奶奶的聲音，“你們兩個輕點吹！我那時候總共就背下來四十多顆子彈。”
大嬸尷尬地咳嗽了一下，“電影裡都說了，一顆子彈三條人命，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的……”
林一和段盈盈都憋著笑，沒說話。
幾人很快爬上了四樓。
穆天英哢噠一聲擰動鑰匙，打開了房門，“就是這間。”
因為末世後分時段供電，原本的電子密碼鎖基本都被拆除，換回了傳統的機械鎖。
林一站在門口，看著乾淨整潔的房間，心裡有些詫異。
收拾得太乾淨了。
而且布置得也很溫馨。
不像是要租給彆人，反而像是準備給家裡人住的。
“這裡之前就是我的房子。”穆天英鷹隼般銳利的目光，在接觸到房間裡的東西時，驟然變得柔軟，“本來是給孩子們住的。”
穆天英歎了口氣，“可惜……就我們兩個老東西活下來了。”
看見老伴兒這樣，老爺子勸道：“說這些做什麼，這麼個世道，沒了也未必是壞事……”
林一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些什麼，也沒有插嘴，自顧自觀察起了房子。
這棟房子看起來是給一個家庭住的，房間比一般的公寓要寬敞，客廳麵積很大，擺著一個大理石茶幾和一套組合式沙發，即便家裡有客人，也完全坐得下。
茶幾對麵，是一個電視櫃，靠牆放著，上麵還有一個尺寸很大的液晶電視，不是基地公租房標配的那種普通的電視機。
看樣子，基地並不會將原住民的房屋充公。
不過末世前恰好住在基地選址，又恰好能活下來的人，想必也不會太多。
林一打開了主臥的門，看了一眼，一張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張全家福，被裝裱在一個精美的相框裡，擺在了床頭櫃上。
照片裡一共十三個人，除了穆天英和趙老爺子之外，還有兩對夫妻坐著，其中一對六十多歲的樣子，另一對則五十幾歲，想必是穆天英的兒女，以及兒女的伴侶。
至於站著的人，有六個從少年到中年不等的男女，其中一個懷裡還抱著個孩子。
林一走過去，拿起相框。
照片上的那六個站著的人裡，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女生，也長著一雙貓一樣的眼睛，和林一有點像。
不過兩人的相似之處也隻有眼睛而已。
她默默地把相框放了回去，走出了房間。
“看得怎麼樣？”穆天英問了一句，指著對門的房子說道：“我和老趙就住在對麵，小黎也住在這層，周圍沒有亂七八糟的人。”
林一聽著這話，心想這“小黎”下班路上能順路給老奶奶買菜，應該是個人品不錯的年輕人。
平時打打殺殺的，回到家裡，林一當然希望消停一點，於是問了一下租金，很痛快地就和穆天英簽了租房合同。
簽完合同，穆天英隨意地把那幾張紙卷吧卷吧揣進了兜裡，收走了房子裡的相框，推著趙老爺子回了房間。
林一幾人這才放鬆了精神，癱在沙發上當鹹魚。
癱了一會兒，段盈盈從沙發上爬起來，走到了陽台前。
“這陽台還真不小！林一，沒準咱們真能種點菜呢！穆奶奶怎麼自己不——”
段盈盈話說到一半，忽然想起這是穆天英給孩子們準備的房子。
現在孩子們都死了，穆天英要是天天在這侍弄蔬菜，待得久了恐怕心裡會像刀割一樣難受。
“不過話說回來，這當過兵的就是不一樣，老當益壯。穆奶奶和趙爺爺看著哪像九十的人啊！”
段盈盈有時候有點傻乎乎的，壓根沒想到穆天英兩人可能是進化者。
進化者群體裡，也確實少有老年個體存在。
“你沒發現她的頭發都開始返黑了嗎？”林一用指腹蹭了蹭自己的頭頂，“黑頭發長出來差不多兩厘米了，應該就是一個月前開始的。”
段盈盈呆住了，“你是說她是進化者？”
“普通的老太太怎麼可能單手連人帶輪椅一起提到四樓？”林一不禁搖頭。
“我還以為是她照顧病人久了鍛煉出來的……”
林一沒說趙老爺子也是進化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