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蓋房(2 / 2)

“奶,你可回來了!你咋現在才回來!”

李梅梅揶揄道,“姐,我們才去了兩天呀,你這是想咱奶奶了?”

李四妮堅定點頭,“想,特彆想,就想著奶在家的時候我們吃飯都香。”

一到吃飯的時候,李愛國周桂花各坐一邊,死盯著對方,也不說話,其他人吃的都挺不是滋味的。

她都瘦了。

李婆子沒理會屁股後麵拍馬屁的臭丫頭,“黃鼠狼給雞拜年還能安好心?”

她又不是香餑餑,想她乾啥!肯定是想問她要糖吃,門都沒有!

“奶,你不知道……”,李大妮把包子塞到她奶懷裡,竹筒倒豆子般的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說了說。

李婆子一聽,愣了,“咋的,還鬨離婚?”

“可不是嗎,我三叔可堅決了,這幾天就吃飯的時候回來,晚上睡覺都在我五奶奶家,我爺都拿鞋底抽他了。”

“周桂花呢?”

“不知道,早上吃了飯就不見了。”

“是不是回五妮外婆家了?”李四妮插了句嘴。

看周桂花的性子就知道,她父母也是重男輕女的人,她嫁人這麼多年就生了一個閨女,周父周母就覺得自己在隊上抬不起頭來,特彆反感她回娘家,回去一次罵一次,她嫂子也是個厲害人物,敢回去,嫂子就敢給她關在門外邊。

周桂花不想回去找晦氣,她是去了王婆子家。

“嬸子,”周桂花盤腿坐在王婆子炕上,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李愛國那個王八蛋鐵了心眼和我離婚,丟不丟人呐!”

在炕沿上坐著的王婆子嘴角抽抽,捂著腦袋,心裡煩躁不已,她這沒賺周桂花多少錢,倒是帶來了不少麻煩,遠的不說吧,李家那死老太婆就是最大的麻煩,上次砸了她家那麼多東西,還隻賠了一點點錢,兒子媳婦雖然表麵上沒說什麼,可還不是給了她那麼多天臉色看,連孫子都不讓她抱了。要不是周桂花這個傻子後來給了自己不少錢,估計她還得受兒媳婦不少冷臉呢。

這周桂花就是個禍害,不管怎麼樣,先把她弄走再說。

王婆子擠出一個和善的笑,看著周桂花幽幽歎了口氣,“你這娃呀,就是心眼太實,性子太剛,和男人鬨起來能有你什麼好處,你娘家對你不好,你這下又得罪了婆家,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聽嬸子一句勸,你服個軟,好好的和他說一說,男人的心不就回來了嗎?”

“我不,憑啥給他服軟,我又沒錯,是他惹了狐狸精,我又沒有偷漢子。”

“這女人呀就是水,最重要的就是順和柔,你又倔又犟的他能喜歡你?男人家長了那禍根,就由不得自己,招惹一兩個狐狸精算啥,隻要你把他的心拿捏到手裡,還不是指東不敢朝西。最好再懷上一個胖小子,以後這家裡頭還不是你說了算!你婆婆還不得把你捧到天上去。”

王婆子又違心誇了一番周桂花,從裡捧到外,從上捧到下,說的天花亂墜,天上有地上無的,反正隻要能把這女人勸走,誇她是楊玉環都行。

周桂花腦子還沒有被王婆子的糖衣炮彈打的糊塗,還記得她來這裡是乾啥的,連忙吸了吸鼻涕,抽噎道,“嬸子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不怕你笑我,我男人現在那方麵不太行了,聽說你這裡有讓男人死心塌地的藥,能不能給我一點。”

生娃也得要男人肯出力,李愛國現在是越來越不願意碰她了,肯定是和陳寡婦勾搭上了,她不使點手段,咋懷上娃!

為了把這人送走,王婆子剜肉似的從床單下壓著的東西裡取了一點出來,周桂花如願以償的從王婆子手裡要到了一點“好東西”,連忙塞到自己懷裡,拍拍屁股從王婆子家離開。

等她走遠,王婆子啐了幾口,連忙緊緊閉上了自家大門,就害怕周桂花殺個回馬槍。你說這婆娘,又渾又醜,擱在舊社會,早就被休了,難為那個死李婆子忍她這麼長時間。

李婆子往李愛國那屋看了看,周桂花衣服什麼的都在,不像回娘家的樣子,又想到她和王婆子走的近,就去王婆子家找她,兩人在半路碰上了。

一路上因為有其他人在,李婆子沒發火,笑眯眯的攙了周桂花胳膊,“桂花這是打哪兒來啊,家裡的活兒都乾完了嗎?怎麼又去找人諞閒傳了?”

這樣的舉動對周桂花來說無異於黃鼠狼給雞拜年,她和李婆子,就像是水和火,不是水澆滅火,就是火燒乾水。你聽過水火能和諧相處的嗎?

婆媳兩個一路攙扶著回家,兩個心裡都藏著事兒,誰也不和誰說話。

走在半路上還碰見馬婆子,她見這兩婆媳親密的挽著手,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嘴上不由自主的就刺了她們兩句,“老李家的,你這是改了性子,還是被黃大仙給上身了?還有這愛國家的,臉色這麼白,該不會是你婆婆打你了吧?”

周桂花身子一僵,連忙擠出個笑,“沒有,怎麼會呢。”心裡卻罵道,這會不打,一會回去可就不一定了,這死老太婆心黑手黑的,能輕饒了自己?

李婆子啐她一口,“我這麼通情達理的婆婆能打兒媳婦,你可真是不了解我。”

兩個老對頭互相看對方不順眼,一有機會就要抓緊時間給對方找不痛快,這點大家都習慣了。

等到回了家,李婆子果然陰了臉,周桂花再天不怕地不怕,到底被李婆子壓製了多年,害怕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就流露出來了。

“你想乾嘛?”

“不乾嘛,給我進來!”李婆子咬牙切齒把周桂花拽到了屋裡,“五妮,去把你爹和你爺找來。”

她就不信這兩口子能翻天,不聽話就往死裡打,反正她兒子多,打死了這個還有好幾個呢,離婚?還要離婚,多丟人呐!隊上就沒有人離婚的,他們敢開這個頭,她就敢打死這兩口子。

李婆子把李愛國周桂花湊到一起,想要給他們說和說和,結果卻是不歡而散,李愛國想著,這婆娘這麼攪和,日子也過不下去,還不如一拍兩散,離婚了事,他哪怕做個光棍漢也比現在強,周桂花就想著,一定不能先服軟,一定要把李愛國的氣焰壓一壓,最好是徹底壓下去,這樣李愛國以後才能聽自己的話,沒兒子的女人再不把男人緊緊拿到手裡,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下去。

正當李婆子氣的要脫鞋打人的時候,李老頭出手了,把她拉到了一邊,

商量道,“……老婆子,這麼鬨下去也不是事兒,我覺得還是把家分了吧!”李老頭歎氣。

聽他這麼說,李婆子皺著眉頭想,這家是得分,但是老三他們分出去總得有個住的地方,給老三蓋房的錢還沒有攢夠,總不能讓老大家出錢吧?要是她真的糊塗蛋到這個地步,老李家才是真的散了。

家裡的花用一直就是老大家貼的多,老三家動的少,老大兩口子不說什麼,她這心裡得有一本帳啊,當哥的幫幫弟弟沒什麼,但蓋房的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蓋了房還要盤炕,要打家具,零零總總算下來,要不少錢呢,就她給老三家攢的這三瓜兩棗的,還真是不夠,真要讓老大家往裡頭貼,她也不願意。

李老頭敲了敲煙袋,“養三妮這幾年,老二也給了不少,攢了也有一百多,實在不行,就把老四……戰友給的動上吧,就當是他孝順我們的這一份花掉了。”

這兩年從各地寄來的東西和錢,東西用了,錢一分也沒有花,就都給老四攢著呢,萬一娃兒哪天就回來了,那年紀不小了,總得蓋個房,再說個媳婦,成個家。

李婆子想了半天,還是同意了,遠的不知道在哪,近的鬨的不來開交,還得要先顧著眼前的人。這分了家,就是兩家人了,未免他們鬨騰,連累了老大家,李婆子決定到時候她就和老頭子一起搬過去住,總得壓著那兩口子好好過日子。

晚上,夜涼如水,廚房的煤油燈燃起,昏黃的燈光下,李家人圍坐在飯桌前,商量起了分家的事宜。

李老頭先開了口,“……你娘給愛國攢了錢,但是蓋兩間房不太夠,我找人借了幾百,在年底就給你們兩口子把房蓋起來,分家吧!”

分家也是無奈之舉,老人在不分家,這幾乎成了長原約定俗成的規矩,但是兒女多了都是債,三間房也擠不下那麼多人,直接在院裡蓋等他們老兩口走了又是一場麻煩,倒不如現在就把家一分,麵子上也好看。

李愛國驚愕的看著爹娘,今兒個大家坐的這麼齊,他還以為是要對他三堂會審,沒想到竟然是要分家,還有他沒想到的是,他每年交給娘的錢,她竟然都給自己攢著,想想這段時間他和爹娘做對,李愛國心裡發酸,又感動又愧疚。

周桂花也感到震驚,分家?真的要分家,還還給他們蓋新房,以後就不用和這兩個老不死的,還有胡攪蠻纏的老大家一起住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那麼多年的怨懟好像一下散了,原來在父母眼裡,他和幾個兄弟是一樣的,沒有對不起他,相反還一直為他著想,反倒是他,一直都不理解爹娘苦心讓他們生了不少氣。

想到這裡,李愛國愧疚之情溢於言表。“不分家,咱不分家!都是我不孝,我以後好好孝順你們,咱不分家!”

李婆子心裡嗬嗬,說的好聽,都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她把這幾個的性子摸的透透的,老三現在是覺得感動了,不想分家,要是真不分的話,他明天早上起來就能後悔。

娶妻娶賢的道理她現在才算明白,一個好兒媳婦能讓家裡少不少麻煩,一個攪家精就能讓她好好的兒子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等到房子蓋起來搬過去了看她怎麼收拾周桂花!

沒等李愛國後悔,周桂花先急了,她是真的害怕李愛國這個二愣子不分家,連忙扯了扯他的袖子,“愛國,分家了也一樣能孝順爹和娘,到時候咱們就經常過來看看他們,再說了,都是一個村的,離的能有多遠,你就是想天天過來也成啊。”

李梅梅看著自家三嬸的臉色就想笑,本來長的就黑,偏偏還要做出一副又嬌又怯的模樣,仿佛是在控製自己的麵部表情,在掩蓋自己內心按捺不的狂喜。

李婆子見不慣她那張狂樣,故意笑眯眯的道:“老三媳婦啊,你也彆高興的太早,我和你爹是也要跟過去住的,你也彆不高興,你看你那個樣子,照顧男人孩子都不行,都不拿手,我兒子跟你住我不放心啊!”

竟然還要跟過去住,周桂花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樣的難看。

李保國想著家裡的這幾間老房子,下雨的時候會漏水,就和李婆子李老頭商量,看是不是趁著蓋新房子這股東風把老房子重新修繕一下,最好是把頂上的草都換成瓦。

李家的房子是今年的老房子了,還是李老頭結婚的時候蓋的,泥和稻草打的牆,茅草做的頂,這樣的房子比起村裡其他人家確實有些破敗了,兩個兒子都當上了工人,李家的日子確實比以前好過了太多,既然如此,家裡也不差錢,乾脆就把稻草全都換成瓦,再在旁邊加蓋一間房,以後老二他們來了也有地方住。

盤算好了蓋房和分家的事,李老頭就拿著戶口本上了大隊部,以後要分開過了,這戶口本還是分開的好,他們老兩口就跟著老大走,李愛國三口在一個戶口本上。

到了大隊部李老頭先是說明來意,順便提起申請宅基地的事情,趙建軍也沒有多為難,隻說一定儘快把這事辦成。

滿滿的一家子人拆封成了兩家人,李老頭心裡有些不舒服,不過他也明白這是遲早的事,孩子們大了,有了自己的家,不能都圍在他們老兩口身邊。

到了那一天,李老頭請了本家的一個長輩來主持分家儀式,李保國特地請了假,一張方桌,李家德高望重的長輩坐在上首,李老頭坐在對麵,李保國李愛國分坐兩旁,桌子上放著的是兩本戶口本,兄弟倆都成了各家的戶主,以後就是兩家人了。

老長輩拿出家譜在李家的分支上記了兩筆,又說了□□晚輩的話,這分家儀式就算完了。

又過了十幾天,宅基地終於申請下來了,就在離李家不遠的山腳下,那裡雖人煙稀少,地方卻很大,村子裡人越來越多,趙建軍預備著以後申請宅基地的人都往那裡走。

這幾天李保國也不上班了,和李愛國一起拉幾大車黏土,然後弄一捆麥秸摻雜在黏土中,灑上水,用爪鉤把麥秸與黏土和勻,然後鏟翻到一邊。這是“和泥”。

房子的建造是從牆角開始的,用門板夾持,填塞和好的泥,夯實壓緊。這樣建造起來的牆體是粗糙的,並不光滑整齊,牆體建造完畢後,要用大板鏟子鏟切平整,這也是農村人的生活智慧了,你想磚多貴啊,自家住的房子,怎麼舍得買磚。農村鮮少有人舍得買的。

就這樣一點一點的,等到新房子的四麵牆都建成,隻剩下頂的時候,在縣城的李衛國和李紅英才得到家裡蓋房子的信兒,一起從城裡回來了。

兩人都老大不高興,分家了他們竟然是最後才知道的,這房都蓋起來大半了,爹娘才想起來找人去通知他們一聲,這不是見外是什麼。

進了院,就看見東屋邊一間新房子已經起起來了,就差做頂了,趙衛紅在院裡砌的土灶做飯,兩人連忙喊了嫂子好。

都不是外人,趙衛紅應了一聲就繼續炒菜,讓他們自己去屋裡住,李衛國騎了一路自行車,渴的不行,就自己上廚房找水喝了。

嫂子在炒菜,李紅英也不好站著,連忙擼起襯衫袖子要過去幫忙。

大鍋裡炒著土豆片,看份量足足有二十人的份兒,趙衛紅翻的卻毫不費力

,李紅英暗自歎了聲大嫂能乾,連忙道,“大嫂你歇一會兒,讓我炒。”

趙衛紅擦了把頭上的汗,爽朗的笑了笑,忙道不用,讓李紅英去廚房裡幫忙拌涼菜。現在正在裡麵拌涼菜的除了李梅梅還有誰,趙衛紅擔心她搞不定這麼多人的菜,正好李紅英來了,就讓她趕緊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