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膏!”五妮驚呼了一聲。
“給你的。”李梅梅拉著五妮的手揺晃道。
“給我的!”五妮心裡感到暖,嘴上卻抗拒,“這多貴啊,姐不能要,你自己用。”
“哎呀,五姐,我同學家裡有親戚是省城供銷社的,托她幫我買的,特彆便宜,我買了好幾個呢,其他姐姐也有,你彆推辭了,快拿著。”
五妮這才不好意思的收下。
“對了,”李梅梅問道,“二叔和小姑他們回縣城啦?吃飯的時候都沒看見他們。”
李五妮答道,“沒有,二叔他們好是去看二嬸的什麼親戚了,小姑家天明摘桃被蛇咬了,去公社看大夫了。”
“人沒事吧?”李梅梅連忙問道,萬一是條毒蛇,天明表哥這會子估計都掛了。
“就是條菜花蛇,沒事,塗點藥就行了。”李婆子隨口道。
那條菜花蛇肥的很,可惜就是跑的太快,要不今兒晌午就能吃蛇羹了。
李五妮學習刻苦的很,沒說幾句話就回房看書了,她走後,李婆子神神秘秘的把李梅梅拉到牆角。
“小妮兒啊,奶告訴你一件大事,你可得保守秘密,誰都不能告訴啊,包括你爸媽也不能說。”
啥事兒啊?這麼神秘。
李梅梅點頭,示意她奶快說。
李婆子這才壓低聲音說起來:“你四叔,他沒死……”
沒死!
“……”
“……這七八年,奶年年都能收到包裹,都是你四叔寄的,奶有種預感,你四叔快回來了,這話我憋在心裡不說,多難受啊,隻能和你說一說,讓你也高興高興!”
李梅梅從出生起就沒見過她這位四叔,每年過年的時候,她爸都能念叨半天,這位四叔人多麼多麼好,和他這個大哥多麼多麼親近,年紀輕輕就參軍了,後來犧牲在戰場上。
人沒死?她奶該不會做夢呢吧?
李婆子一拍大腿,“我沒做夢,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爺也知道,你四叔這些年寄回來不少錢呢,奶偷偷告訴你,有小兩千呢。”
兩千塊錢不少了,能在村裡蓋七八間青磚大瓦房了。
人一上了年紀就喜歡絮絮叨叨,李婆子就這樣,拉著李梅梅東拉西扯的說了不少李佐國小時候的事兒,又道:“現在咱們家啊,有了你曾奶奶的幫忙,你爸又當上了農具廠的小頭頭,你三叔也像個人了,隻等你四叔回來,咱家人就齊了。”
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多好!
“隊員同誌們,隊員同誌們,四點半大隊部開會,大隊部開會……”
李梅梅還在聽著她奶奶講她四叔小時候的事呢,村口的大喇叭就響了。
“得,不說了,走吧,這是又要批'鬥誰,去看看去看看。”
鬨了五六年了,整天鬥這個鬥那個,這日子就過不到前頭去。
大隊部前的廣場上,大家都陸陸續續的到了,半人高的戲台上,綁著著剃著陰陽頭的男人,李梅梅定睛一看,這不是馬賴子嗎?再一看,台下哭天抹淚的不是馬婆子是誰。
台下叫的最凶的不是他的兒子是誰。
一張戲台,幾樣人生。
地主後代的馬賴子成了階級敵人,馬婆子從貧農成了階級敵人的家屬,沒享過地主的福,儘吃了地主的苦。
這次開會是因為革委會來人了,倪大成不敢怠慢,連忙上了戲台,“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鄉親們,公社革委會的領導來視察我們的革命工作,地主階級馬伯清就是我們要堅決鬥爭,堅決改造呢的對象,下來請革委會的苟副主任上來講兩句。”
底下一陣熱烈的掌聲,姓苟的副主任正了正自己的衣領,仰首抬頭的走上戲台,“為人民服務。隊員同誌們,對於一切像馬伯清這樣的人……”
台上的巴拉巴拉講了一個多小時,底下的人不管心裡是啥感受,麵上都是津津有味的聽著。
苟得富,不,現在是苟革命了,以前就是城裡的二流子,現在翻身成了公社的革委會二把手,心裡得意的很,隔三差五就要到下麵的村裡弄上這麼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