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言(1 / 2)

沈立軒賬是算清楚了, 但到底留不留他當會計,倪大成也沒給個準話。

隻說讓他們好好開荒, 後山那塊坡地拾掇的差不多了, 不用他們兩個了, 就跟著其他的知青去地裡乾吧!

關於那塊坡地, 倪大成也有些想法, 縣裡十四個公社, 數長原公社知青最多, 長原公社又數他們紅旗生產隊知青最多, 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口糧,你不能把這些人餓死不是。

要不乾脆就把那塊坡地劃給知青,派個人監督他們種點豬草,一來可以喂隊裡的豬和牛,二來那不還有個畜牧站嘛,那些雞呀豬呀現在吃的都是彆的地方拉來的秸稈, 玉米杆, 粉碎了打成料, 豬吃了也不長膘,倒不如把後山那塊瘦地劃給知青,讓他們種點豬草, 比他們去地裡勞動強。

實在是這些知青,年紀小的太多,像那個沈立軒才十六歲。他們又是城裡的,適應的慢, 乾活上手的慢,靠他們自己的勞動分的那點口糧,隻能保證餓不死,填飽肚子那就彆想了。

這麼多年了,都喊著回城回城,年年都有回城的消息傳來,但是有哪一個人是真的回去了,還不都是瞎折騰。

人倒是一撥一撥的從城裡送來,要他看,這些娃娃想回城就是做夢,踏踏實實在農村過日子吧,少不了他們一口吃的。

天快黑的時候,李保國從農具廠下班,順路去廢品收購站接了李梅梅和李三妮一起回家。

李三妮就提起了今天這事,重點是說了說嚴翠翠,那個陳寡婦的女兒,今兒送破爛的人來了,她們就順便打聽了幾句,這一打聽就清楚了,陳寡婦的兩個兒女在嚴家過的並不好,嚴翠翠這都快二十了,她爺爺奶奶也沒打算給她找人家,就留在家裡沒黑沒白的乾活。

十**歲的大姑娘看著就像三十歲的人似的,過的可慘。歸根結底,她過的不好,還是因為她娘當年遭的孽,但是她是不是這想法就不知道了。

李保國今年已經四十多歲了,看著還很精神,這也是李梅梅這麼些年堅持不懈的往水裡摻靈泉水的功效,又理著一頭精乾的板寸,和十年前那個沉默寡言的農民確實不太一樣了。

他聽了這些,拉下了臉,“小妮兒,這破爛有啥好收的,你還有你三姐明天就彆去了,爹知道你心裡啥想法,咱們回家再說!”

回家咋說?趙衛紅一聽也撂了筷子,一雙眼睛本來就大,現在瞪的銅鈴似的,說啥也不讓兩個娃再去了。

還是和李保國一樣的話,“破爛有啥好收的,想體驗工人的生活跟你爸上農具廠呆兩天。”

話不是這麼說的,那農具廠乾的都是手藝活兒,翻土開地的旱地犁、粉碎土塊的耙、鬆土保墒的耱、壓土平地的碌碡、播種的耬車、杠杆提水的桔槔、滑輪提水的轆轤、自動提水的筒車,這都是老手藝人才能弄出來的精細活兒,她們去了隻能給人家添亂。

再說了,她也不是真為了體驗生活才跑到廢品收購站去的,她是為了去撿漏啊。

叫李四妮說她們兩個就是,“吃飽了沒事乾閒的,在家裡給包子教一教功課不比這個強。”

李梅梅無奈,得,眾叛親離了!

“爸,媽,我錯了,我們不去了,”反正這段時間也弄了幾件好東西,“明天我去和那裡的大爺說一聲,把東西都交接清楚,不能給人家添麻煩不是。”

這一晚上,又陪笑臉又給捏肩,終於把她娘給哄好了。

翌日一早,又早早起來做飯,紅薯糊糊,雜糧煎餅,切一盤子鹹菜疙瘩,一盤子醃小黃瓜,這就是一頓飯了。

看著簡陋,但是他們家已經是這隊裡少有的人頓頓都能填飽肚子的人家了。

李梅梅有空間,有係統,有糧食,有肉,但是這些東西除了偶爾借著“曾奶奶”的名號往那口缸裡傳送一些,隔三差五的給大家補補營養,她也想不到彆的能光明正大拿出來的法子。

她自己時不時的還能在空間做個菜,除了賣給係統的,剩下來的還可以打個牙祭,養的白白嫩嫩的,她家裡人卻不行啊,還是盼著這運動趕快過去,到那時候,想過什麼好日子過不上,好東西也不用偷偷摸摸的用。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沒啥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李保國用煎餅卷了點黃瓜,邊吃邊道,“昨天的事你們不要到外頭去說,今兒我得空了,去打聽打聽那個嚴翠翠到底是咋回事。”

去了廢品收購站,昨兒鄭大嬸帶來兩個“紅袖章”

的事情,另外一個大爺已經知道了,今兒也不在家帶孫子了,老老實實來上班了,李梅梅她們來的時候,這位正在紮廢書呢。

這大爺懶是懶了點,壞心眼子卻沒那麼多,還從家裡帶了蒸的菜疙瘩給三妮和李梅梅吃,聽她們說不來了,還挺遺憾的,大方的從他拾掇好的報紙裡抽出了老大一遝,“拿回家去用,彆客氣,糊房頂糊牆都特彆好用。”

……

這邊的知青小院裡,也發生了一點事兒,有人舉報有知青私藏□□。

倪大成和王振,還有知青辦的負責人,公社革委會的負責人這會兒都在這裡了。

“誰是沈立軒?”那位革委會的代表先開口了。

沈立軒站出來,“我就是,幾位領導有什麼事兒嗎?”

樊主任一貫作風,進門先問, “你什麼出身?”

牆頭爬著有那看熱鬨的人,其中有和章問書關係好的,看這架勢,就趕緊從牆頭溜下來通風報信去了。

“章哥,你兄弟出事了!革委會的人來問他話了,我在牆上聽了一嘴,沒聽全,說啥出身啥的?哎呀,不說了,你快過去看看吧!”

章問書心裡咯噔一聲,臉唰一下變了,手上的鋤頭都拿不穩了,問出身?Beijing那邊是不是出事了?

“二狗子,我先過去看看,你幫我拿著鋤頭。”他把鋤頭往二狗子手裡一塞,拔腿就往知青院的方向跑。

“回來,你快回來,你去管個屁用,要真有啥事你去了也不頂用,去我大妮姐娘家看看……”

沈立軒年齡雖然不大,但回答起這種出身的問題也不慌亂,“我爸是……革命軍人,我媽是醫生。”

這回答的夠籠統的,革委會的人當然不滿意了,那個樊主任就開始冷笑,“這小子不老實,你家的出身肯定不清白,所以你才被弄到這窮地方插隊。”

他這麼一說,倪大成不願意,啥叫這窮地方,他們紅旗生產隊哪裡窮了?再窮不比你三河壩強,“樊主任你這話是啥意思,我們紅旗生產隊再窮,兩天也能保證讓大家夥兒吃一頓乾的。”

言外之意就是,紅旗生產隊能,三河壩不能,比三河壩可強太多了,樊主任就是三河壩人,三河壩的大隊長就是他本家叔叔,這麼說他當然聽懂了。

這兩個生產隊之間一直都有矛盾,早些年就因為一些修水渠的小事鬨過事,這些年更是啥都喜歡拎出來比一比,這麼一說樊主任的臉色就不好看了,不過他今兒來是查舉報的,不是和倪大成這老小子吵架的,就沒理會倪大成。

又聽人群裡一道陰陽怪氣的男聲,“出身都說不清,這樣的人還敢妄想做大隊會計!”

“方天,你……”

“就是,方天,他不能,你以為你就能了,資本家出身,你還不如他呢!”

其實紅旗生產隊運動的氛圍並不濃厚,沒人一直揪著出身不停的說事。至少這幫知青的出身以前就從來沒人過問過,現在一個大隊會計的事情,砸出來這麼多有問題的人。

方天的臉唰一下就白了,“我是民族資本家出身,不是資本家,再說了……我早和他們斷了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