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爹(1 / 2)

這個年翻過去, 人們的日子好像有了些盼頭,又好像啥都沒有, 冥冥之中的那些玄而又玄的感覺, 誰能說的清楚, 日子啊, 還是得踏踏實實的往前過。

李梅梅姐弟幾個盤腿坐在炕上搓麻繩, 雖然大柱叔說了,過年前來接細妹姑,但是他食言了, 為了給栓子叔娶媳婦, 五爺爺家裡頭鬨的很凶, 這個年, 沒人顧的上細妹。

趙衛紅就說,“你看著, 有的鬨呢,一碗水端不平, 擱在誰家都是個隱患。”

還不就是這麼個理兒嗎?

你說這年月, 沒兒子的人愁,兒子多的人也愁的慌, 五爺爺家四個兒子,大柱叔排行老三, 栓子叔是最小的,不過結婚倒是比大柱早,就是命不好, 他妻子嫁進來沒多久就害病死了,也沒生娃,五奶奶這個當娘的,就想給兒子再娶一個,留下個後,但是家裡實在艱難。所以才動了拿細妹換親的歪心思。

兒子多了,孫子多了,不分家矛盾就出來了,五奶奶的大孫子,李梅梅的大堂哥,隻比李大妮小兩歲,也到了娶媳婦的年紀了,定的是西村的閨女,彩禮還有置辦結婚用品,零零總總加起來怎麼著也得個七八十塊錢,就這還不算什麼布票,棉花票,暖壺票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不能因為自己日子難過,就把歪主意打到已逝兄弟唯一的血脈身上,這事,丟人呐!

老大一家鬨著要分家,老二一家默不作聲,還有個要娶媳婦的老四進進出出,反正今年這個年,李老五家挺難過的,也就沒顧上細妹,讓她在李梅梅家過了年了。

行,添一雙筷子的事兒,除了李婆子背後抱怨幾句,翻兩個白眼,老李家人也沒人說啥了,不過這個年過得就沒有往年油水多了,李婆子能用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原因糊弄家裡人,模糊那些吃喝的來曆,對細妹卻不能這麼不藏私,隔著好幾層呢。

這世道,親父子尚且能反目,何況是隔了好幾層的侄女,李老頭對她的做法也讚同,所以這個年,老李家飯桌上的主角就變成雞蛋和紅薯了。

就這,細妹還不好意思吃,瞧著盤子裡的炒雞蛋猛咽口水,卻不下筷,還是李大妮細心,不動聲色的給她夾菜吃。

今兒個正月初七了,李老五家才來了人,叫細妹回家,來的是老大媳婦,李老五老大叫牛蛋,牛蛋媳婦叫紅杏,是個吊眉長眼的婦人,言談舉止間皆是精明。

這位呢,一進門就笑眯眯的,瞅準趙衛紅,上去親熱的拉了手,“嫂子,年過的好!哎呦,這才幾天不見,你看起來咋又年輕了不少。還是大哥有本事,當了農具廠的大官了,你看牛蛋就沒這個本事,整天在家窩窩囊囊的,婆娘孩子都跟著他喝風拉屁,連累我家老大娶個媳婦也娶不上。”

先表明了自家的困難,讓趙衛紅知道自己也不是故意不來接細妹的。不過這話再往下說,就很討厭了,好在紅杏還算個聰明人,及時打住,又拉著炕上搓麻繩的包子猛誇了一遍,然後才切入正題,“看我,說了這麼多,還沒說到地方上,今兒個上門,主要是為了謝謝嫂子收留細妹,”

又轉向細妹,用一種親熱而略帶埋怨的語氣衝她道:“細妹你也真是的,你二嫂三嫂那人你還不知道嘛,嘴碎的很,不小心說話重了點,你就跑了,這些天她們後悔的很,大嫂在這裡替她們說聲對不起了,你也打擾你衛紅嫂子這麼長時間了,今兒個收拾收拾,咱就回家!”

就這麼著,細妹被紅杏帶回家了,走的時候還很不舍得,一步三回頭的,趙衛紅也沒假客氣似的挽留,能收留人在自家過年,就已經是做的夠意思了,族裡誰也不能指摘的。

隻要盯著細妹不被換了親,不論是招贅還是嫁人,以後的日子好過,他們這一房就算仁至義儘了。

誰家也沒有多餘的糧食不是。

李梅梅揉揉發酸的手指頭,這搓麻可真是個累事兒,累死累活搓了半天,才搓出來這麼點兒,她抱怨道,“不搓了,不搓了,手指頭都要斷了。”

她生的瘦,趁著她媽發話之前,利落的翻身下炕,動了動僵硬手腳,飛快的道:“我出去活動活動!”

趙衛紅佯裝瞪她,“懶骨頭!”

彆看她這樣說,其實心裡樂嗬著哩,當娘的對每個娃的心都是一樣的,小妮兒從小就懂事的讓人心疼,像個大人,不像個孩子,三四歲就開始幫著家裡喂雞,開始分擔家務,等到大一點了,還沒個灶台高,就踩著凳子學做飯,她生的這幾個,最省心的就是小妮兒。

知道偷懶了,挺好!

六姐都出去玩了,包子也不住了,眼珠子一轉就想溜,屁股剛起來,就被四妮提留著衣領扯了回來,陰惻惻的聲音,“你乾啥去?外頭冷,好好坐這搓麻繩!”

二妮笑這兩人,“貓怕狗,老鼠怕貓,還真是一物降一物……

李梅梅乾啥去了,她也沒去玩,一出門跑她奶家去了,本來想去牛棚那裡看看閻先生,但是想到這兩天廣播裡頭又隱隱透漏出的信息,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一切以自己和家人的安全為重,她還沒狂妄到去挑戰規則。

廣播裡的內容都是讀的報紙,廣播員就是沈立軒,他認字,又住在大隊部,倪大成乾脆就給他指了這麼個活兒,沒工資,也不計工分,就是履曆上好看。就從他讀的這幾份報紙來看,首都的風向變來變去,東風是有,就是力量太小,還壓不倒西風,他們得等,等東風的力量發展壯大,到那時,黎明的曙光將衝破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