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Ballade·Op.68(2 / 2)

歐羅拉聲音剛落,鋼琴聲就響了起來。

落地窗前光線正好,舒緩的樂音仿佛帶著春的氣息。

李斯特右手一抬,聲音洪亮,但手中的旋律卻沒有:“賓利要留在尼日斐打獵,達西要返回彭伯裡。他們在馬車前道彆——”

柏遼茲舉起腿上的紙,衝著樓梯口念道:“你告訴我這些日子她在倫敦,你對我有所隱瞞?”

樓上飄來的聲音清冽,優雅而疏離:“是,我不否認這是個傲慢的假設,基於你和班納特小姐情感的錯誤估量……我不該插手。賓利,我道歉。”

是肖邦,他回來了!

歐羅拉猛地將視線投向樓梯口,隻聽見腳步聲,卻不見人影。

琴聲變得歡快而戲謔,每一個音符都含著喜悅。

“你承認你錯了?”

“完全而徹底。”

“那你會祝福我嗎?”

“你需要我的祝福嗎?”

柏遼茲生動地演繹著自己的角色,隔空和樓上的人用對話在交鋒。

直到肖邦那句問句提出。

扮演賓利的巴黎先生放下台詞紙,握住夫人的手,深情地望著她,意蘊似乎超脫了台詞:“不,我該知道我早已得到了。”

樓上的回應迅速而精準,帶著期待與祝福:“那還等什麼。”

場景,念白,對話,情節,演繹,配樂……

歐羅拉終於不再懵圈:這群人合著是太高興,正在她家裡演著戲呢。

“賓利拜訪班納特一家,和簡互通心意。快樂的簡飛身過來擁抱住了她的姊妹。”

琴聲一轉,變得無比歡快幸福。

“哦,麗斯,我太高興了!”

哈莉特往歐羅拉手中塞了張台詞紙,熱烈地以擁抱宣告唯一的觀眾轉換角色入戲。

“為什麼大家不能像我這樣開心?他愛我,麗斯,他愛我!他告訴我他一直愛著我……你能相信事情竟然有如此幸福的結尾嗎?”

被好友抱著轉圈,歐羅拉被哈莉特的表演感染,她無法看清紙上的台詞,甚至可能早就錯過了一兩句。

她拍著她的肩,溫柔而鑒定地給予確信的答案。

等到哈莉特退場,上前一步到歐羅拉跟前的是佩蒂特。

嬤嬤扶著眼鏡,一本正經地抖開台詞紙。

“凱瑟琳夫人一下馬車,就指名讓伊麗莎白和她單獨談話——”

李斯特的報幕及時插入,琴聲瞬間變得陰沉。

“你一定知道我為什麼來到這裡,小姐。”

佩蒂特盛氣淩人的高傲聲線,與台詞完美契合,她沒有給歐羅拉反應的時間,一口氣念完了她紙上的黑字。

“兩天前我聽到一個極其驚人的消息,你的姐姐剛得到一門親事,而你也快攀上我的侄子達西……雖是無稽之談,但我來這,你一定要向人辟謠……你能保證永遠不和他結婚嗎?”

“達西先生是紳士,我是紳士的女兒,怎麼就門不當戶不對了?”

歐羅拉剛念完就發現,這句台詞的位置絕不是現在,但看到佩蒂特幾乎要退場的模樣,她隻好硬著頭皮揀選著紙上的句子,儘量保持劇情的完整。

“如果達西先生不願意跟他的表妹結婚,他為什麼不能選擇彆人?如果他選擇了我,我又為什麼不能接受?你無權過問我的事。你要的保證,我絕不可能答應!”

見到嬤嬤退到椅子邊坐下,少女才鬆了一口氣。

鋼琴接上一段華彩,轉而彈起另一首迥然不同的曲子。歌聲從樓上拾級而下,一聲一聲,自持的、顫抖的、優雅的、忐忑的……它絕不是最完美的演唱,卻如此教人心動。

“你們可知道什麼是愛情,你們可了解我的心情?

“我要把這一切都講給你們聽——

“這奇妙的感覺我也說不清,直覺心裡翻騰不定。

“我有時歡樂有時傷心。

“愛情像烈火在胸中燃燒,等了一會兒卻又寒冷如冰……”

切魯比諾詠歎調《你們可知什麼是愛情》,出自莫紮特的意大利喜歌劇《弗加羅的婚禮》第三幕。

歐羅拉早已無暇關注歌曲本身,她像被海妖吸引的水手,慢慢挪步到樓梯口,看著那個優雅的波蘭人拾級而下。他懷裡抱著一大束滿天星,顏色不一,乾枯的盛放的,都被他捧在手裡。

“伊麗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知道你是個爽快人,你就爽快地回答我一句:你現在的心情,還和上次一樣嗎?”肖邦頓了頓,撐著扶手站定,“我的感情依舊,隻要你說不,我便保證永不在提起。”

歐羅拉隻盯著眼前人,台詞早已被她忘得乾淨。

她好像知道了這出戲真正的意圖,濕潤浸澤著她的雙目,她卻因震動而忘了回應。

等不到台詞的肖邦有些慌神,原本順暢的台詞幾乎被他說得斷斷續續,簡直和忘詞沒什麼兩樣。

“凱瑟琳夫人告訴了我你們之間的談話……不得不說,她的話對我起了反作用,我覺得事情有了希望……以前我是個傲慢、自負的家夥,正是遇見你,才讓我改正了自己的錯誤……”

他深吸一口氣,乾脆從戲劇中脫離開。

邁前一步,滿天星被他遞了出去。

“歐羅拉,你願意嫁給我嗎?”

王子般的紳士向著他的心上人彎下了腰。

琴聲、圍觀的視線,甚至連呼吸都靜止在這一刻——

少女帶著淚的眼瞬間就笑了。

台詞紙滑落在地。她接過那束枯榮並存的滿天星,像是被贈予一份無上的珍寶。

“無論多少次,弗朗索瓦,我的答案都是‘我願意’。”

鋼琴聲,歡呼聲瞬間在房間裡沸騰,甚至有人趁著高興,直接開了瓶香檳。

酒液差點飛到歐羅拉身上,幸虧肖邦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酒水落地的時候,波蘭先生的死亡射線也隨即降臨。

“啊,弗裡德,今天好像是三個月的最後期限吧?不結婚的話,登記就無效咯?”

“那還等什麼啊,咱們直接去教堂吧?弗朗茨,神甫你能搞定的吧?”

“那當然,就和我的演奏會一樣,絕對沒有問題!”

“我去叫馬車,你們快點啊——”

那,小姐,順道願意和我結個婚嗎?

嗯,先生,我十分樂意。

一段精心策劃,卻又狀態百出的正式求婚;

一場隨性至極,卻又絕不草率的真正婚禮。

這大概是上帝賜予的,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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