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清五下【修】(無條件地陪她做這近乎瘋...)(2 / 2)

櫻桃沙冰 鹿靈 13930 字 7個月前

二樓,站著同樣驚詫的顏文棟:“……漫漫?”

她像是被什麼按在了原地,隻覺得有無數壓力沿著胸腔和背脊向下沉,她走不動路,耳邊開始嗡鳴,思緒被人切斷,甚至發不出聲音。

心一瞬間涼透。

顏文棟表情複雜,嘗試著再次叫她:“漫漫?”

“彆叫我,”她潛意識猛地後退一步,搖了搖頭,“我覺得好惡心。”

……

“不是你想的那樣,”顏文棟說,“我隻是回來拿個東西,剛好她在車上——”

“所以呢?所以她就進家門了?所以她還能上這道樓梯?下一步呢?下一步是什麼?”顏漫問,“是住進主臥,成為女主人嗎?”

她說:“是嗎?”

這麼大的房子,蕩出死寂一般的回音。

那女人也有些意外,開口解釋:“抱歉,我並不知道你母親原本住在二樓,我隻是想……”

顏漫沒聽她在說什麼,也並不在乎,她隻覺得有什麼十分晃眼,走近去看。

那女人胸口處,是一枚紅寶石的胸針。

她曾見過的,一年前,在顏文棟的書桌上,這枚胸針就擺在他手邊,那會兒她隻是多看了兩眼,並未細想,還以為他或許是給媽媽買的。

好荒唐,好荒唐。

她不敢細想,但還是忍不住指著那枚胸針,難以置信地問:“你們一年前就認識了,是嗎?”

她近乎執拗地,再度重複一遍。

“一年前,你們已經在發展,戀人的關係了。”

沒人回答她,但此刻的無聲,代表默認。

她竭力控製住自己的顫抖,看向顏文棟:“所以,媽媽走的第三年,你就在找人取代她了?”

“這不叫取代。”

“顏漫,”父親終於試圖叫她的名字,“你媽媽已經去世四年了,她生前和走後三年,我都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我知道你對你媽媽的愛,後來你不允許任何人再上二樓、不讓人去她的房間,我都理解,也同意。”

“但你現在是在做什麼?你在質問誰?難道你要我一輩子都不再娶嗎?”

“不可以嗎?”顏漫忍住哭腔,指尖死死陷進肉裡,她閉上眼,眼淚就開始決堤,“媽媽為你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她放棄了自己最愛的舞台劇,在人生最好的年華為你生了四個孩子,在走之前,她甚至都沒能完成自己的夢想。”

她終於忍不住捂住眼睛,崩潰地抽噎起來:“哪怕你一輩子都不再娶呢?”

“你想要你的人生,那她的人生呢?她被上天拿走的人生,誰能還給她?”顏漫想自己此刻一定是瘋了,“哪怕你這輩子誰也不愛就隻記得她,又有什麼不可以?!”

要她怎麼去接受?一輩子幾乎都耗在這個家庭的母親,在短短幾年就會被人取代,家裡有了新的女主人,哥哥們會叫彆的女人媽媽,提起顏夫人,大家也會心照不宣地想起另一個名字,所有人都會毫無負擔地、理所當然地忘記她。

然後她存在的痕跡,就這樣殘忍地,被最愛的人抹去。

“她是那麼溫柔的人,連生氣都不會大聲說話,她從來沒有為自己爭取過什麼,如果我不為她要,那她就什麼都沒了……”

顏漫閉上眼,臉頰上都是乾掉的淚痕,“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顏文棟:“我也沒有對不起她。”

她一字一頓:“你選擇遺忘她,就是對她最大的背叛。”

“我當然乾涉不了你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大學畢業那天說要給我介紹個阿姨,我不同意也無法讓你收回成命,我和你吵架你以為我是在鬨脾氣,你怎麼會覺得自己做錯了呢?你覺得悼念三年就夠了嗎?就隻有三年嗎?”

“她沒有對不起你們任何一個人,憑什麼要被這麼對待?就因為沒有人維護她,所以任何人都能取代她嗎?”

顏漫看著女人的胸針,問他:“送胸針的時候,你想過媽媽嗎?哪怕隻有一秒,你會想如果媽媽還在,這件東西,原本是應該屬於她的嗎?”

她想知道回答,但大概率,那是她無法接受的答案。

媽媽對她的意義無可比擬,是她活到現在,絕對、絕對無法退讓的一切。

顏漫轉身:“你可以娶任何人,但我不會再回這個家了。”

“我不會接受除我媽以外的,任何女主人。”

她回到房間裡收好東西,帶走了母親曾留給她的一切,還找到了一條嶄新的項鏈。

離開時,她將鑰匙放在了玄關。

幾個月前,她竟然還天真地以為那是父親新結識的、待發展的女伴,這一刻才知曉,原來早在一年之前,一切便有跡可循。

那時候她以為自己能夠反抗,大吵一架後離開了家,此刻才清楚地明白,事情早就超出了她所以為的範疇。

不過沒關係,就算所有人都忘記了,她也會記得,會永遠記得,記得母親最愛穿的裙子、最喜歡的顏色、笑起來的表情、對她的期待,以及最遙遠的夢想。

她永遠會記得,一刻也不敢忘。

還好今晚的拍攝簡單,隻用錄製背影,難點在於下水,不過泳池的水被調成了恒溫,也不至於太冷。

今晚氣溫驟降,天氣惡劣,雨夾雪還帶著冰雹,打落在泳池的棚頂,激出空曠的回聲。

顏漫機械地聽從團隊的安排,結束拍攝在後台等待時,突然發現自己脖子上空空蕩蕩。

她連忙起身:“看到我的項鏈了嗎?”

“不見了嗎?”西蒙也有點驚訝,“我看拍照之前還在的啊……”

“對,拍照前還在,”顏漫立馬起身,“應該是掉在泳池了,我去找。”

西蒙趕緊拉住她:“哎!先彆去,雜誌的主編馬上出來了,我們去見一麵,你知道這個雜誌封麵很難談,她——”

顏漫不管不顧,扯開他的手:“我要現在過去。”

“外麵下這麼大雪,你穿個禮服,怎麼找啊?!”西蒙也急了,“這麼黑,出事怎麼辦?而且他們還把棚頂給撤了,這樣,我去跟工作人員說,讓他們去找,你先彆——”

眾人阻攔,顏漫通通聽不見似的,執意要自己去,騷亂之中她跑出重圍,又在走廊之中,迎麵撞到葉凜。

她抬頭:“你也是來攔我的嗎。”

剛聽到西蒙給他打電話了。

昏黃的燈光下,他搖搖頭,攤開手掌:“泳池鑰匙。”

葉凜說:“我陪你找。”

……

她知道今晚的自己一定像個瘋子。

沒人知道這項鏈有多重要,也沒人能理解她的執念,不過沒關係,瘋子本來就無需被理解——

但竟然有人可以不問她原因,無條件地,陪她做這近乎瘋狂的事情。

她不敢開排水口,怕項鏈順著滑出去,頭頂的光線微弱,拍攝的打光燈也早已被收走,她舉著手中手機的閃光燈,在這近百米的寬大泳池中一點一點地尋找。

水早已不恒溫了,冷得徹骨,但她已經感覺不到了。

雪子在水池裡濺起漣漪,狂風肆無忌憚,一旁的樹都被吹得動搖。

她挪動著腳步,手早已被凍出烏色。

“是這個麼?”葉凜不知道從哪處走來,身後路燈的光線明盛而強烈,他攤開掌心,遞到她麵前,“項鏈?”

他的掌心也淌著水,溫度和她的一樣冰涼。

或許是項鏈放置了太久,有一個扣環脫落,才會在她毫無知覺下掉落。

“是,是……”她顫抖著手接過,強撐的情緒在這一刻才敢開始崩潰,她嗚咽著點了點頭,將項鏈貼在心臟的位置,“謝謝……謝謝……”

緩了好半晌,葉凜將她托到岸上,顏漫這才低了低眼,輕聲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

她說,“這是我媽媽送我的,十八歲成人禮物。”

“可我沒能成為她想象中的,那種明朗又熾熱的人,我好懦弱,她走之後,這條項鏈我一次也沒敢打開,打開我就會想到她……”她說,“我該怎麼去接受呢,到現在還是一想到她就會流淚,不敢去她帶我去過的地方……”

葉凜隻是站在那裡,安靜地聽她說著。

“你知道我媽媽有多愛我嗎?”說到這裡,她的聲音又忽而變得溫柔,“她是腦腫瘤晚期,惡性,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救不了了,醫生說最多還有一個月,但是,但是啊……”

她輕輕笑起來:“但是她為了不影響我,硬生生忍痛挨了大半年,等到我高考完才敢解脫。可是,可是為什麼,她不再堅持一下呢?再堅持一個月就是我的生日了,她可以親手把這條項鏈交給我,她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呢?”

她帶著哭腔說,“可能因為……堅持,實在是太痛了吧。”

“走了也好,我這麼安慰自己,至少她不用受苦了,去了更好的世界。我沒敢過成人禮,我想我的人生永遠停在十六歲,她沒有被查出病痛的那一天,”顏漫嗓音顫著,“她那麼好,為什麼世界要這麼對待她呢?”

“那一周對我來說都好漫長,我終於不得不接受。”

“以後,就沒有媽媽愛我了。”

她的眼淚順著砸下來,一滴一滴,卻仿佛帶著巨大的重量,在他心臟上砸出一塊又一塊的缺口。

“是這樣家裡人才會對我更好,因為媽媽的病……是有幾率會遺傳的,我出生的時候免疫力很低,他們怕我也得上。”她聲音仿佛飄得很遠,“但我卻希望他們對我就像對普通人,媽媽也還健康地活著,沒人會把那份缺失的愛補到我身上,我們是那麼普通,但很幸福。”

她突然說:“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進圈嗎?”

“因為媽媽在生我們之前,曾經是個很棒的話劇演員。”

她仰頭:“因為媽媽是星星,所以我想成為,離星星更近的人。”

她淋了大雨,被葉凜送回酒店。

後台好像已經被他安排妥當,但她太累了,沒有再問,躺在床上抱著那隻小玩偶,被疲憊拉進夢裡。

敲門聲響起,是很輕的力道,沒有按門鈴。

葉凜蹙了下眉,起身去開門。

門外的男人見到他,也愣了下,半秒後才自報家門:“你好,我是顏翰,顏漫的兄長,她現在……”

“她已經睡了。”

葉凜道:“有什麼事,和我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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