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楚芸有顆花崗石腦袋(1 / 2)

夏燕在區政府辦公樓前停下自行車,將車鎖在樓邊的停車點上,匆忙回應下看車大爺的招呼,便很快走進大樓,大樓裡人來人往,都是來區政府辦事的,不少人認得她,見她神情不豫便自動讓出路來。讀蕶蕶尐說網

到了楚寬元辦公室門口,聽見裡麵有說話聲,她遲疑下沒有推門而是在走廊上等著。二樓是區領導辦公室和檔案機要室,比起樓下來安靜了很多,少有人走動。

說來區委區政府辦公大院是原國民黨區政府所在地,這個地方並不大,隻有三棟兩層高的小樓,區委區政府各占一棟,另外一棟,樓下充作食堂和庫房,樓上則是後勤等部門辦公室,她的辦公室便在那。

“好,就這樣乾,要充分發動群眾,爭取早日完成第一個五年計劃任務。”

楚寬元的聲音傳出來,緊接著一陣椅子的碰撞聲,門開了,幾個同誌出來,看到夏燕在門外,輕聲打個招呼便悄悄走了。

夏燕推門進去反手將門關上,楚寬元聽見門響,頭也沒抬的繼續批閱文件,等了一會,沒見來人開口,心裡有些奇怪,抬頭看卻是夏燕。

“你怎麼來了?”楚寬元露出個笑容,他將筆放下,靠在椅子上,端詳著夏燕。

夏燕很少上他的辦公室,他在區裡的分工是主管工業,夏燕所在的後勤科歸白副區長管。他們夫妻在同一區工作,為了避嫌,夏燕很少主動上他的辦公室來。

“你知道楚芸的事嗎?”夏燕沉默下開口問道。

“她剛結婚,能有什麼事?”楚寬元有些納悶,也有點奇怪,他知道夏燕一向瞧不起自己家人,認為楚家就是一群封建殘餘,楚府大院充滿腐臭味,從結婚到現在,她就去過兩次,還都是自己強拉她去的。

夏燕歎口氣坐到他對麵:“寬元,看來我們對家裡的關心太少,對他們的思想動態了解太少,這是我們的失誤。”

楚寬元更奇怪了,夏燕什麼時候開始對楚家人關心起來了,前段時間爺爺生病,她都沒回去看看,連楚誠誌和楚箐回楚府都反對,擔心他們受到楚府腐朽生活的影響。

憑著對夏燕的了解,楚寬元慢慢皺起眉頭:“楚芸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夏燕遲疑下點點頭:“剛才劉書記把我叫去,楚芸他們單位來函,通報說甘河被劃定胡風反黨集團成員,還好在還不是核心成員,可這個甘河頑固得很,對黨的挽救不但不領情還狂妄的要和黨公開辯論。”

後麵的話,楚寬元沒有聽進去了,腦袋裡嗡嗡直響,妹夫居然是胡風分子,是反黨集團成員,這太令人意外了。

早在五月人民日報便發表了關於胡風反黨集團的材料,還加了編者按,現在全國上下都在清理審查胡風反黨集團分子,區裡也清理出幾百個這樣的分子,經過審查,有二十多個被確定為胡風集團成員,其中七八個還被確定為主要成員,被逮捕法辦。

“大意了,大意了!”楚寬元心中懊惱不已,當初楚芸說要結婚,自己就該找人查查這個甘河,以致於讓妹妹上了他的當。

“現在怎麼辦?”楚寬元有些茫然的看著夏燕。

“我看,先勸勸楚芸,讓她勸勸甘河,低頭認罪,劉書記說,甘河的問題其實還不算很嚴重,屬於推一推拉一拉的範圍,讓甘河向組織上檢討,爭取寬大過關。”

楚寬元察覺夏燕的語氣有些遊移,略微想想便明白她的擔心,以甘河的倔強,恐怕不是他們能勸動的,如果他堅持對抗下去,對他的劃定便會升級,處理也就完全不一樣。

夏燕複雜的看了看楚寬元,低下頭低聲說:“其實,最好是讓楚芸和他離婚,你也知道,即便甘河最後過關了,可這階級烙印已經打上。”

楚寬元的眉頭皺起來,手指在桌上輕輕敲動,黨內鬥爭的複雜性他是了解的,當年在整風運動中,他親眼見到幾個從燕京出來參加八路軍的學生,就因為說了幾句怪話,就被打成右傾分子敵特分子,要不是中央有指示,一個不抓一個不殺,恐怕他們就被槍斃了。

不過雖然後來過關了,這段經曆卻成了他們曆史中的汙點,始終被限製使用,儘管在抗戰開始不久便參加革命,儘管作戰英勇,儘管有學識,在識字不多的革命隊伍中非常突出,可始終是限製使用,到現在還是普通乾部。

這也就是夏燕所說的階級烙印,一旦打上這個印記,政治前途就完了。

讓楚芸和甘河離婚,劃清界線,這是最好的選擇。

“我去找她談談。”楚寬元沒有先答應,憑直覺他這個妹妹不是那麼好說話的,離家的時候,妹妹才七八歲,等回來時,妹妹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兄妹之間的感情並沒有那麼親密。

夏燕也了解,楚寬元在家裡最親厚的便是爺爺,除此之外便是奶奶,至於父母和弟弟妹妹,他倒沒有那麼親密,對楚明書和常欣嵐甚至還有些看不起。

夏燕站起來準備離開,可剛轉身又回頭對楚寬元說:“寬元,我想換個工作。”

“換工作?你想去那?”楚寬元心裡煩躁,忍不住皺起眉頭來。

“我們都在區政府工作,你是副區長,我是科長,這樣不好,難免有人說閒話,齊大姐他們教育口缺人,我想到她們哪去。”夏燕小心的解釋道,換工作這個念頭很久以前便有了,那些油鹽柴米的事,她早就煩了,隻是一時沒有想好,現在她以前的老領導齊大姐擔任市教育局人事處處長,想調她去市三中擔任黨委副書記,算是平級調動。

聽了夏燕的話,楚寬元立刻點頭答應,夏燕和他在一塊工作確實不合適,就說前段時間的房子問題吧,他好不容易從楚家弄來房子,幫區裡解決了大問題,可也產生好些風言風語,說分房名單是他們夫妻在床上定的,這不是TMD的瞎話嗎,名單是區委書記會上定的,與他根本沒關係。

夏燕走後,楚寬元也無心處理文件了,心裡就想著楚芸的事情,他始終沒鬨明白,她怎麼會卷入這事裡了?還是得加強思想教育,不能以為出去工作了,能自食其力了,便走出了資產階級剝削階級的圈子,要從思想根源上脫胎換骨。

想到這裡,他抓起電話給楚芸的出版社打電話,讓他意外的是,出版社告訴他,楚芸已經停職反省,沒來上班。

放下電話,楚寬元的心思更沉重了,楚芸居然已經到停職反省了,怎麼會這樣!楚寬元鬨不明白。

下班之後,楚寬元沒有象以往那樣留在辦公室加班,騎上自行車便朝楚芸家奔去,正適逢下班時間,街上人流擁擠,洋溢著喜氣洋洋的氣氛,人們手中提著肉或大米白麵,快要到元旦了,國家為每個人提供了特彆供應的糧食蔬菜和糕點糖果。

今年國家正式宣布對糧食實行限供,規定了每人每月多少斤糧食,現在又擴展到肉類食品,不過逢年過節,政府都要額外提供一些糧食和肉食,以便人民過個好節。

到了楚芸的家,楚寬元敲敲門,裡麵沒有人答應,從門縫望去,院子裡黑漆漆的,楚寬元有些失望的準備離開,剛推著車走了兩步,腦中電光一閃,又轉身回來,舉起拳頭怦怦的砸門。

楚芸和甘河的房子是楚明書出錢買的,算是楚芸的陪嫁,楚寬元來過,是個小四合院,除了正房外,還有兩間廂房和廚房,和大多數四合院一樣,院子裡同樣有口井,在燕京人看來,沒有井的四合院就不叫四合院。

門開了,楚芸見門外的是楚寬元,略微有點意外,他們結婚後,楚寬元還沒單獨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