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上兩天課,楚明秋就不耐煩了,聽著老師喋喋不休的嘮叨,他頭都要炸開了。
“你們不能幫我想個辦嗎?我白交你們這些朋友了。”
在他們的根據地裡,楚明秋毫無來由地衝著陳少勇他們發火,逼著他們為自己想辦,瘦猴悠在雙杠上,狗子在旁邊數數,大渣子則無聊地靠在單杠上,玩著乒乓球拍。
冬天來了,乒乓台前幾乎沒了人影,每個人都穿得厚厚的,像隻大笨熊,哪裡還有心情圍在乒乓台前;更何況,操場旁邊的高爐還在冒煙,少先隊員們在大中小隊長的帶領下,每天都在那義務幫忙。
“公公,你丫真是傻鳥,我給你出個主意吧。”黑皮滿臉不屑,他們這幫人好像並不怕他,逮著機會便嘲弄他幾句。
“你丫有啥好主意?不就是偷私章嗎,我媽可不是你爺爺,精明著呢。”楚明秋也同樣不屑,黑皮經常逃課,他逃課的方式便是偷他爺爺的私章,自己寫請假條,蓋上爺爺的私章,托人帶到學校,交給老師。
“你丫怎麼就不明白,你還用偷嗎?”黑皮嘲笑道:“直接跟你媽說,說不來學校,你媽保管同意。”
楚明秋正要回罵,忽然一想,覺著黑皮的話大有道理,以前他不上學,嶽秀秀一句話都沒說,再說還有六爺,六爺的私章同樣可以用,他還要教自己針灸和醫術呢。
楚明秋高興了,陳少勇卻橫了眼黑皮,黑皮若無其事地衝他一樂,陳少勇倒希望楚明秋來學校,這樣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便多些,他還有一年便小學畢業了,他覺著每當楚明秋在時,總是過得快快活活的,沒有他時,總是有些沉悶。
“寒假裡,小八會不會過來?”楚明秋高興之後便問起小八來了,小八這一走便走了快一年了,誰都不知道現在他怎樣了。
“誰知道呢,他家的門都關著,從來沒開過。”陳少勇悶悶不樂,小八的家門再沒有打開,他幾次透過窗戶向裡麵看,都沒有人進去過的痕跡。
楚明秋重重歎口氣,看著正在冒煙的小高爐,忽然之間,他對眼前的事感到厭煩,這TMD什麼事,學校不教書,學生不好好上課,都跑來煉鋼,煉出些廢鐵來有什麼用!不務正業莫過於此!
狂熱的大煉鋼在進入1959年後,依舊在持續升溫,報上的論調繼續高漲,可楚明秋卻覺著已經到尾聲了,為什麼呢?不為什麼,就為持續不下去了。
學校不是農村,城裡不是山區,學校沒有煉鋼原材料,學校的煉鋼原材料就學生們交的廢鋼鐵。經過去年四季度整整三個月的狂熱,整個街區,整個城西區,甚至,整個燕京城,能拿出來的廢鋼鐵已經全部搜刮一空,有些積極分子甚至將家裡在用的鍋、在用的水桶都拿出來了,現在再也找不到廢鋼鐵了。
早晨,校門口空手而來的學生越來越多,有的也隻有一小塊鐵皮,或者幾根鐵釘,而凡是拎著大塊廢鐵的,現在不但不會受到表揚,反而會引起懷疑,多數同學都會認為這是偷的,要再三盤問,積極分子們漲紅著臉一再解釋,黑皮瘦猴這些家夥再在旁邊架秧子起哄,更讓人懷疑了,這股歪風邪氣迅速蔓延,於是空著手的同學越來越多。
終於期末考試前,廣播裡終於傳來喜訊,一千零七十萬噸鋼的任務勝利完成,“這是個偉大的勝利,這是我們在偉大領袖領導下取得的又一巨大勝利!是社會主義優越性的巨大體現。偉大領袖說得好,人民群眾具有巨大的創造力,這個勝利正是無數群眾創造出來的……”
這個喜訊又一次讓燕京城的人們歡欣鼓舞,人們敲鑼打鼓地在街上遊行,很快便聚集起大量群眾,口號聲歡呼聲響徹全城。
“哇塞!這麼多人打雞血!太TMD壯觀!”
看著這個情景,楚明秋禁不住脫口而出,隨即偷偷看看左右,還好震耳欲聾的口號聲蓋住了他的聲音,旁邊的人沒有聽清。
這是他首次參加學校組織的遊行,今天他本來是來參加朝末考試的,到學校才知道今天要遊行,學校緊急通知,期末考試延期,全校師生參加遊行慶祝。
老師們緊急製作遊行工具,學生們在操場按班級集合,每個班指定一個旗手,一個負責領喊口號的,學生們人手一麵小彩旗。
一切準備妥當後,祝正義在主席台上大手一揮,宣布出發,二十幾個青壯年老師校工舉著紅旗,形成一個紅旗方陣走在最前麵,十幾個少先隊員組成的軍樂隊隨後跟上,軍樂隊邊走邊演奏,負責指揮的薇子一臉莊重地指揮著節拍。
鼓樂聲中,全校學生按班級出發,剛出校門領呼口號的便喊出一聲口號,於是大家便跟著喊口號,道路兩旁很快聚集起圍觀的群眾。
走了沒多遠,斜刺裡便殺過來一支遊行隊伍,這支隊伍聲勢更盛,最前麵是七八輛大卡車,每輛車的車頭都披著大紅花,車廂上都安放著一麵大鼓,四個彪形大漢拿著鼓槌猛力揮打,鼓聲咚咚直響,半個燕京城都能聽到。
“累了幾個月,是該放鬆下了,可惜沒有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