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這是社會學的一部分,每個人都要戀愛,都要結婚,他們選擇戀愛對象,選擇結婚對象的標準是什麼,這就屬於社會學的範圍,這是個很有意思的研究項目。”楚明秋說。
石頭大致明白的點點頭,他又好奇的問:“那美國佬研究出的標準是什麼呢?”
“沒有統一的標準,”楚明秋又再次重複:“沒有統一的標準,標準都是隨著時代變化而變化的,最主要的是看這個時代宣揚什麼,我記得我看的那份資料顯示,美國姑娘在二十年代,選擇標準是誠實,勤勞;三十年代則關注,工作穩定,這是為什麼呢?因為二十年代末的大蕭條,導致很多人失業,年青人找工作非常困難,所以,姑娘們的要求下降了,工作穩定便是好的;到四十年代,由於處在戰爭中,姑娘們的標準便是勇敢,充滿野性魅力的士兵。”
楚明秋喝了口茶,才接著說下去:“所以標準不是一貫的,研究表明,戀愛對象和結婚對象,那又不一樣,為什麼呢?戀愛講究的是浪漫,結婚講究的是生活,這是不一樣的。”
“文學作品中,很多為了愛情,甘願放棄一切,其實,那都是屁話,騙人的,紅樓夢五十四回中,賈母就曾經評說過,這才子佳人不過寫書人的夢,現實那有那麼浪漫。”
“可黨不是說過,父母不乾涉子女婚姻戀愛自由,還有,。。”楚寬遠很不服氣的反駁道。
“靠,那不過是說說,你大哥楚寬元便是個例子,他原來的對象就是老秦家的孫女,可結果呢,娶了夏燕,為什麼呢?楚芸說他是背信棄義,其實不是,老秦家是資本家,秦小鈺曆史上有汙點,所以,組織上認為,他們的婚姻不合適。你大哥被迫與秦小鈺分手,娶夏燕,秦小鈺失望的嫁到南方去了。你說這與倡導的婚姻戀愛自由是不是矛盾的?”
楚寬遠大為驚訝,他還不知道這個看上去挺風光的大哥還有這樣一段經曆,楚寬元的這段經曆隻有嶽秀秀知道,楚明秋還是從她嘴裡挖出來的。
“包老師說,西方有句諺語,這個世界連呼吸都在說謊,遠子,彆拿青春作夢。”楚明秋看著楚寬遠和石頭,看得出來,楚寬遠依舊很痛苦,可他儘量壓抑著,控製著,神思迷離,石頭卻若有所思。
“寬遠,我不知道梅雪為什麼和你分手,”楚明秋又換了個角度,楚寬遠艱難的搖搖頭,石頭輕輕歎口氣,楚明秋開玩笑的說:“說說吧,我承受壓力的能力很強,比你強多了。”
本來話就不多的楚寬遠更沉默了,默默的抽起煙來,楚明秋略微驚訝了下便平靜下來,石頭有些著急了,他看了楚寬遠一眼便替他說了:“其實說穿就一樣,出身,她家之所以不同意就因為遠子出身資本家,是資本家的兒子。”
“哦,難怪了,不過,也對。”楚明秋好像沒有絲毫意外的樂了,石頭睜大眼睛的看著他,也對!?什麼意思?
“童話隻能存在書上,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幼兒園老師早就講過,你們都還記得吧。”楚明秋的笑容有些詭異,石頭和楚寬遠則是一頭霧水,弄不清他是什麼意思。
“其實,老師都沒講清一點,那就是灰姑娘的家也是很不錯的,她父親是成功的商人,有資格參加王子舉辦的舞會,那些真正的灰姑娘,整天在烈日下的農田裡耕作,在市井裡勞動,必須不停勞動才有下一頓飯的姑娘,王子會選擇她們嗎?答案顯然不是。
這是個現實的世界,出身成分是這個世界看重的東西,它代表什麼呢?”楚明秋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寬遠,石頭,我們都一樣,我們的出身成分都不好,如果這種情況不改變,我們的前途比頭發絲粗不了多少,寬遠,我不知道,你的通知書沒到與這個有沒有關係,你自己心裡要有個準備。”
說到這裡,楚明秋歎口氣,好像將重重憂慮都從這口氣中歎出去。
“將來我會麵臨和你一樣的問題,上學和談戀愛,一樣跨不過這個坎。楚眉的運氣好,她那時候還不太強調這個東西,現在是越來越看重這個了,寬遠,你還有機會參加高考,輪到我時,恐怕連高考的機會都沒有了。”
“不會吧,不是說有成分不唯成分嗎。”石頭有些懷疑,楚明秋淡淡的搖頭,他對石頭的好感直線上升,今天石頭的所有問題看上去象是為他自己問的,可每個問題都是楚寬遠心中的疑惑,都是為楚寬遠問的,他暗暗為楚寬遠有這樣的朋友高興。
“現實是很殘忍的,我必須作最壞的打算。”楚明秋長歎口氣:“寬遠,你站起來。”
楚寬遠迷惑不解的看著他,楚明秋的目光堅定,楚寬遠疑惑的站起來,不知道他要作什麼,楚明秋指著四周:“看看這房子,看看這院子,這是你的家。你是這個家裡唯一的男人,什麼是男人?就是要用肩膀扛起這個家,保護家裡的女人,不管這個女人是你媽媽還是你老婆孩子,你都必須保護,否則你還叫什麼男人,一個女人的離去,就讓你頹廢沉淪,讓你忘記了你的責任,這讓我瞧不起你!”
楚寬遠默默的看著四周,金蘭正好收拾完從廚房出來,正好碰上楚寬遠的目光,她不由楞了下便朝他走過來,楚寬遠要掉轉頭,楚明秋卻上前一步抓住他厲聲說:“看著她!”
石頭嚇了一跳,楚明秋忽然一反剛才循循善誘變得暴烈起來,楚明秋比楚寬遠矮了大半個頭,可在楚明秋麵前卻如同小綿羊般順從,抬頭直愣愣的看著金蘭。
院子並不大,金蘭也同樣瞧見了,也同樣被嚇了一跳,連聲問怎麼啦,楚明秋毫不客氣:“嫂子,你彆管,寬遠,看著她!她是母親!為了你!她把心肝肺都掏出來了!”
“放開我!”楚寬遠終於承受不了,他奮力掙紮起來,可抓住他肩膀的手依舊如鋼筋般穩定,沒有絲毫鬆動。金蘭看看他們,想要過來,可楚明秋的眼神瞪著她,這讓她又遲疑了,慢慢的後退兩步,最終還是轉身回去,到門口又不放心的看了看這邊才進屋,躲在窗戶後麵小心的窺視這邊。
楚明秋一把將楚寬遠摁倒,在他耳邊說:“你爸爸把你托付給我,可我不能管你一輩子!你生活怎樣,最終還是要靠你自己!瞧你這慫樣!”
“你放開我!”楚寬遠奮力掙紮,楚明秋鬆開手,楚寬遠趔趄下差點摔倒,石頭連忙抱住楚寬遠,楚寬遠從他懷裡掙脫出來衝著楚明秋叫道:“我有什麼辦法!這出身!這成分!這狗日的!”
楚寬遠抓起桌上的茶杯砸在地上,茶杯碎成碎片,他不解氣的又抓起茶壺砸在地上,最後一腳將小方桌踢出去。楚明秋卻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現在他把握到楚寬遠的性子了,這家夥吃激不吃勸,剛才他煞費苦心的一番說辭,從西方拉到東方,都沒完全打動他,可一激卻激出來了,讓他把心裡憋著的那股怨氣叫出來,什麼事都解決了。
“我!”楚寬遠衝著朦朧的夜空長嚎,就像受傷的狼一樣,那樣淒涼無助。
楚明秋將翻到的小方桌扶起來,石頭心裡也鬆了口氣,他佩服的看了楚明秋一眼。楚明秋從地上撿起茶杯,提起旁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水。
“你想怎樣?”楚明秋好整以暇的問楚寬遠,楚寬遠呼呼喘著粗氣,石頭給楚明秋使了個眼色,楚明秋卻象沒看見:“把這院子給砸了?把這顆樹給砍了?還是把這房子給燒了?要不出去砍兩個人,然後讓公安判你幾年,插上牌子滿城遊街?你要想清楚,如果你作了這些,為你傷心的隻有你媽,還有爺爺奶奶,我是不會為你傷心的,我會瞧不起你!
自暴自棄,梅雪父母就會有話說了,你看,我們沒說錯吧,他就是資本家的兒子,就是壞種,天生的壞坯子!
遠子,石頭,從有出身有成分開始,我們這樣的人便被劃入另類。”楚明秋幽幽的說,楚寬遠和石頭心中一震,這種感覺他也有,但沒那麼清晰,很模糊,楚明秋的聲音很輕,就象從樹葉縫隙中悄悄溜進來的。
“他們有高牆,有紅磚綠瓦,有錦繡前程,我們呢?就是不斷改造,不斷改造,他們就希望我們象小爬蟲一樣生活,活在泥潭裡,活在垃圾堆裡,寬遠,你苦悶,你憋屈,沒有用的,人家就是要你這樣,倒不如看開點,彆相信那些童話,那是給能做夢的講的,我們沒有做夢的資格。”
“那我們還有未來嗎?”楚寬遠小心的問,楚明秋依舊看著深深的夜,輕輕歎口氣:“有,我相信,這個社會有一天不會再看出身看成分了。”
“我看你們倆啊,多愁善感,快趕上林黛玉了。照我看來,管那麼多乾嘛,遠子,我看你就是想多了。”石頭現在鬆口氣,楚寬遠恢複正常了,他拍了下大腿:“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反正我就抱定這主意,總有條路讓我走,沒有路我就拚出條路。”
“這條路太危險,”楚明秋知道石頭說的是什麼,可他不讚成走這條路:“人在江湖飄,遲早得挨刀;最好還是不要走這條路。”
石頭沉默下來沒有開口反駁,不夠從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並不認為自己錯了。楚寬遠也沒開口,他發狠的抽著煙,嘴裡吱吱作響。
楚明秋歎口氣,他也找不出條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作,好半天他才站起來:“天不早了,我還要趕回去,寬遠,你好好想想,這道坎隻能你自己邁,彆人幫不了你,有句話說什麼呢,隻有有了女人後,男孩才能變成男人,寬遠,現在你已經是男人了,該承擔你應該承擔的責任了。”
楚寬遠默默無語的將楚明秋送出門,看著他蹬著三輪車而去,過了會,夜空中瓢了豪邁的歌聲: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儘紅塵俗世知多少。。”,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