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菀提著炙羊肉,拿了尚膳郎中給的行走令,這次可以光明正大出皇宮。
以前還覺得,可能好幾年都不能出宮,現在倒是三天兩頭出來。
從尚膳監出來,跟對麵的光祿寺官員打了個招呼,其實這邊算光祿寺後門,但跟尚膳監關係交好,後門也常常有人來往。
順著宮道還路過學醫讀書處,這裡多是宮中禦醫們的學子,正在進行下午的課業,裡麵的小郎君們年紀也不大。
過了學醫讀書處,便到東安裡門,這裡是查驗宮人有沒有夾帶的地方,跟西膳房那邊相比,這裡自然嚴格了些。
畢竟這裡的官署是那邊三四倍,總有些不安分的宮人會夾帶東西出去,此處跟靈台門的作用相似。
出了靈台門便是到宮外,這出了東安裡門同樣是到宮外,對麵便是南熏坊,這可是個大坊市,比靈台門外的安慶坊大了許多,也熱鬨許多。
為了防止那邊熱鬨過頭,所以東安裡門跟南熏坊隔著一條道路,這條道路上卻是往來無白丁。
要麼是宮裡出來辦差的宮人們,要麼是官員們在此處行走,進宮或者去官署,這條路都很方便。
蘇菀順著這條邊玉街的道路從北往南走,準備去宮外的禮部總部。
其實看著名字,就知道其作用,邊自然不用講,玉街則是取了諧音,差不多就是皇宮邊上的街道。
順著這條路從北往南,道理平坦,見著的也多是身穿宮裝官服的宮人或者官員。
走到邊玉街儘頭處,過個小石橋,往西一點點,就到了六部官署所在地。
什麼禮部,兵部,戶部等人都在此處。
翰林院,宗人府,太醫院,欽天監,聖人的鑾駕全都在這個地方。
如果以皇宮的方位來看,基本跟皇宮的右邊南宮牆挨著。
以皇宮的中軸線來分,這些官署就在皇宮中軸線的右邊方向,而左邊則是幾軍的都督府。
也就是說,從地圖來看,要想進皇宮,那就要從天祥門出發,左邊是武官們的官署,右邊是文官們的官署,一路往北,則到之前提過的承天門。
承天門進去則是皇城外宮,蘇菀在的地方,再往北就不用多說則是內宮。
整個京都,基本都是圍繞這個皇宮而建。
而官署就在皇宮前麵,也是方便大臣們上朝,處理政務,散朝之後出宮去官署也方便。
反正蘇菀這一路不到兩盞茶二十分鐘也就到了。
這些官署離得都很近,甚至共用一個院牆,所以也比較好找,就算沒有人帶路,隨便問問就行。
不過在這一片當差的人,隨便扔個石頭砸過去,都能砸到一個進士,這可完全不誇張。
蘇菀進禮部大門的時候,也隻被虛虛攔了下,畢竟她身上的衣服不能作偽。
聽蘇菀說她是給尚食司長官送公文,門口的小郎君指了指路也立刻去忙了。
最近因為科舉的事,禮部忙得腳不沾地,人人恨不得多長幾雙手,不然都忙不過來。
蘇菀按例把東西送過去,這才去了禮部書庫。
其他地方鬨哄哄的,這裡倒是安靜。
看書庫的官員見她想借書,驚奇道:“你們尚食司的借這些科舉的書做什麼?”
“還不如看著早年的雅食典籍,還有往年科舉四宴的定例。”
“不是咱們自己人,我們還不會拿出來。”
蘇菀笑:“長官吩咐的,讓我們多看看。”
這年長官員摸摸胡子,也點頭:“也是,先賢大儒的著作看了肯定沒錯。”
“我去給你找找。”
蘇菀點頭,這次她隻選了書單上前四五本出來,貪多嚼不爛,看完再說。
誰料那年長官員找來好幾個版本,介紹道:“此版本有批注,初學者可一觀。這個版本則寫的深了些,需多讀幾遍,後者則要自己領悟。”
好家夥,一本書就有好幾版,蘇菀隻覺得手裡的書越來越多。
最後還是見她年紀小,估計拿不動,這才罷休。
蘇菀心裡想笑,麵上仍是恭恭敬敬道謝,這才把拿來的饢坑肉的食盒蓋子打開。
打開的一瞬間,香味立刻出來。
這還在登記書籍的年長官員下意識看過來,不等他問,蘇菀就道:“多謝大人借書了,這是我親手做的西域風味炙羊肉,用了上好的羊肋骨肉,切成塊,再小火燜烤,以此當謝禮,不知妥不妥當。”
“妥當,這有什麼不妥當的!”
年長官員既想嘗一口,又怕羊肉弄臟書,這會下筆飛快,他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炙羊肉絕對不錯。
想他如今快要榮休,每日清閒的不得了,平日就愛吃一口好的。
對他來說,這定然妥當啊。
蘇菀笑著把食盒放到一旁,跟那些書籍離得遠遠的,這也讓年長官員微微點頭。
這尚食司的小宮女們著實不錯啊。
要知道尚食司剛入禮部的時候,也有人看不上,不說那是個做飯的地方,就講一群女子,還女官,如何能跟禮部一起共事?
但尚食司做過的事不用一一說明,已經打了許多人的臉。
這是憑借自己努力,堂堂正正能跟禮部其他部門平起平坐的。
這年長官員也覺得尚食司的宮女女官們都不錯。
書籍登記之後,蘇菀拿了自己行走令,又簽了字,就能把這些書都帶回去,隻要沒什麼損傷,看個一年半載也沒事。
誰讓都是自己人。
可蘇菀想想長官給她開的書單,隻怕不敢看那麼多時間,不然肯定看不完的!
蘇菀剛要走,儀部崔琥誠正好過來借典籍,誰料他剛來就盯著蘇菀放下的食盒看,然後才道:“你做的?”
這儀部郎中崔琥誠,正是當初在西膳房做事的官員,他是閩地人,吃著蘇菀做的花芋燜豬蹄從此賴在西膳房不走,現在看到蘇菀,心裡立刻明白,有好吃的!
見蘇菀點頭,這典籍也不借了,立刻開食盒的蓋子。
那借書的官員直接挑眉。
眼看兩人要爭起來,蘇菀立刻先溜為敬!
你們打起來,血不要濺到我身上!
不愧是春節後上班第一天,就是熱鬨啊。
蘇菀提著書剛從六部官署群裡走出來,就聽後麵有官員道:“三殿下到吏部做什麼,其他皇子不都在禮部嗎?”
“誰知道,這位皇子心思縝密,聖人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奇怪。”
蘇菀心裡一驚,吏部?自己方才是不是路過那裡來著?
不過她也覺得奇怪,現在朝中最重要的事是二月三月的科舉,他偏偏去不相乾的吏部?
感覺他的心思,誰都猜不透。
這事也就是蘇菀這過了一遍,回到尚膳監之後繼續忙自己的事。
等到吃了晚飯,尚膳監大多女官都出宮回家休息,蘇菀也準備繼續看書。
但沒想到有個許久沒見的人過來,正是哭喪著臉衛鈞。
衛鈞看到蘇菀,下意識歎口氣,但又覺得這樣不好,這才開口道:“蘇菀,我能求你幫個忙嗎?”
衛鈞很少說這樣的話,蘇菀連忙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陪著衛鈞來的,自然還有侍衛卓暉。
他們都是西外宮禦用監的人,此時臉上都帶著憤憤不平。
了解之後才知道怎麼回事。
還是宮裡差事的問題。
之前說過,禦用監負責宮裡四時擺件,每次換季的時候最忙。
雖然現在是正月上旬,但已經要開始準備內宮二月份的物件,也就是冬天的東西,慢慢換成春天的。
蘇菀剛入宮的時候就見他們做過這事,不過當時是把春天的屏風花瓶擺件全都換成夏日用的。
那段時間禦用監忙得不可開交。
而事情也就出在去年春換夏的時候。
那會是衛鈞頭一次進內宮辦差,事情辦得漂亮,所以後來屢屢能進內宮。
可沒想到這次的事,就是在那次春天的物件上。
那些春日用過的物件被禦用監的人帶著好好收起來,衛鈞負責的便是各色花瓶,這種花瓶雖不說多貴重,但怎麼也是宮中所用,大小胖瘦都有登記。
去年春換夏的時候,衛鈞記得自己明明放得好好的,全都收攏下來。
可今年要冬換春的時候,東西卻不見了。
一路追查下來,證明是衛鈞收攏的,衛鈞登記的,麻煩不就來了。
好在這是禦用監的自檢,所以趕在事情揭露之前把東西補上,也算將功補過,頂多罰點月俸,倒不會有太大責罰。
但仔細一算,那些丟失的東西加起來竟然有二三百兩銀子。
對很多達官貴人來說,這可能不算什麼。
但對衛鈞這種還要養家的小太監卻是天文數字。
他一個月四兩銀子,要做上多少年,也攢不夠這個錢。
好在禦用監副總管,也就是衛鈞師父先把這個錢墊了,否則這會蘇菀都看不到衛鈞,他肯定已經抓起來關到監牢裡。
衛鈞哭喪著臉說:“這錢著實不少,我心裡明白,這都是我師父的養老錢,他等到夏日就要被送出宮,要麼去專門將養老太監的老監處過活,要麼自己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