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意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可並沒有退開，就被人拽了回去。
衛淩霄的手勁很大,緊緊扣住了謝小意的手腕。他感覺到一陣生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聽到這聲音,衛淩霄稍稍冷靜了一些。鬆開了手,看著白皙皮膚上出現的痕跡，道：“抱歉。”
謝小意扭動了一下手腕,見衛淩霄的狀態不對勁,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麼了？”
怎麼突然就發病了？
謝小意來得比較晚，宴會中的爭吵隻聽了個尾巴,壓根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隻知道看樣子衛淩霄和那些人鬨翻了。
衛淩霄垂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地顫動了一下,閉了閉眼,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很快，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眸中的熾熱被壓了下去，恢複成了平時冷淡的模樣。
但隻要仔細去瞧，平靜的眼底暗藏著洶湧的暗流,被強行壓製在下麵，做出一副平靜的表象。
“無事。”衛淩霄用一慣疏離的口吻說。
謝小意不相信：你看起來從頭到腳都寫著“有事”。
衛淩霄挪開了目光,解釋：“隻是一時……情緒起伏，嚇著你了嗎？”
謝小意確實有點被嚇到了。
之前衛淩霄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是想要直接把他吞吃了一般。
但謝小意不可能承認被嚇到了：“還好。”他又問,“方才宴會之中發生了什麼？”
衛淩霄沒有要隱瞞的意思：“我有道心不穩,內蘊有心魔。被他們發現了。”
謝小意：“？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修真之人,多多少少都會有心魔。
比如做了虧心事,再比如曾經的執念沒有完成。心魔有大有小,基本不影響日常生活。除非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不然不會入魔。
謝小意實在不解：“怎麼就對你喊打喊殺了？這不是要逼著你入魔嗎？”
衛淩霄道：“背後必定有人推波助瀾。”
謝小意一聽到有幕後推手，就想起了龍三對他說的話，趕緊把知道的複述給衛淩霄聽。
衛淩霄了然：“果然是魔族。”
謝小意無語道：“難道這些正道人士都是傻子嗎？這也會相信的嗎？”
這不就等於大戰將至，卻把自家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給報廢了嗎？
有一說一，蠢腦癱行為。
“不。”衛淩霄淡淡地說，“他們不是傻子，而是自以為聰明人。”
修真界也是一個圈子，與凡人並無不同。
有大公無私者，亦有自私自利者。隻是這一次，自私自利者占據了上風。
他們這一批人，認為“萬物為芻狗”，不管是人還是魔族，在大道麵前都是可以用來犧牲的。隻要能成就大道，不管付出什麼都是指得的。
說起來無關對錯，隻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仙華宗主與望山宗主何瀾為了眼前的利益而與魔族交易，無異於與虎謀皮。
他們並沒有重視魔族，以為將其玩弄於手掌心，殊不知，天下並非隻有他們這一個聰明人。
衛淩霄端坐在雲浮山上，超然於世外。
這並不代表他什麼都不明白。正因為明白，他才自困於雲浮山巔。
若不是因為那一場紅塵劫，他也不會離開神座。
不過既然已經走下，回去就沒這麼容易了。他已經沾染上舍不去的紅塵氣息。
所以才會惹得他人畏懼。
第一步是走下神壇，第二步是不是就要爭奪大權了？
聽起來確實可笑。
但確實有心思狹隘之人，以己度人，認為世間都是這般的人。
衛淩霄三言兩語帶過，謝小意卻聽得有些心疼，他看著衛淩霄輪廓分明的側臉，輕聲問：“那你……現在怎麼樣了？”
他沒敢問到底入魔沒有。
衛淩霄回答：“還未入魔。隻是……”
話還沒說完，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響。
“你們等等我——”
謝小意回頭一看。
一道金燦燦的身影從天而降，就如同炮-彈一般，在地上撞出了一個深坑。
等飛揚起來的塵土散去，出現了一個小娃娃。
“你們跑這麼快乾嘛？我差點跟不上了。”龍三抱怨道。
衛淩霄的目光落在了龍三的身上。
龍三頓時覺得後頸涼涼的，邁著小短腿躲到了謝小意的身後。
“好凶哦。”他小聲地說。
謝小意把小娃娃揪了出來，推到了麵前：“這是龍三。”
衛淩霄沒再給第二個眼神，而是說：“過來。”
龍三：“我嗎？”他一見到衛淩霄，就覺得被愈合的傷口一陣陣的疼，又躲到了謝小意的身後，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我才不過來。”
謝小意：“……”
他卻覺得衛淩霄這兩個字是對他說的。
衛淩霄看著一大一小躲在一起的兩個人，明明方才壓下去的負麵情緒又湧了出來。
嫉妒、自私、偏執……衛淩霄被這些情緒困擾，隻想將謝小意困在一個誰也看不到的地方。
謝小意雖然不知道衛淩霄心中所想，但卻敏銳地察覺到不詳的預感——要是不過去說不定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於是他快步走了過去，不僅如此，還一把摟住了衛淩霄的手臂。
“有事？”
衛淩霄聞著身旁的一股淡淡的青梅酒香，情緒漸漸平複了下來：“無事。”
謝小意：？逗我玩？
他鬆開了手，隻是剛剛離開，就又被衛淩霄握住了手。
謝小意覺得有點彆扭，但見衛淩霄狀態有些不對，也不敢鬆手，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
“你……”他醞釀了一下，問出了心中所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剛才在宴會中，望山宗宗主給了衛淩霄一個選擇。
回到雲浮山上閉關消除魔障，百年內不得下山、不得插手世俗之事。本來為了望山宗，衛淩霄都要答應下來了。
可偏偏謝小意出現了。
衛淩霄帶著他從宴會脫身，就代表著短時間內不能回到望山宗了。
謝小意見他沉思不語，提出了一個建議：“若是沒有地方去的話，我倒是有一個想法……”
謝小意有一個朋友，是天機閣閣主，他們兩個是過命的交情。之前的情劫、死劫都是他算出來的，不如去算一算，淩霄君的心魔該如何解決。
衛淩霄點頭：“也可。”
兩人三言兩語定下了接下來該如何，一旁的龍三著急了，嚷嚷道：“魔族該怎麼辦？”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詞，他就用上了，“你們就不在乎天下蒼生了嗎？”
謝小意與衛淩霄兩人同時看了過去。
龍三的聲音越來越小，一直到變得微若蚊鳴：“我、我就問問……”
謝小意：“天下蒼生？”他指了指旁邊的衛淩霄，“這也是天下蒼生之一，先救他，再說彆的吧。”
龍三：“那我的事情呢？”
謝小意挑了挑眉：“你的事情？”
龍三瞅了一眼衛淩霄，沒有敢直說，吞吞吐吐：“就、就是……”他想出了個詞，“除魔衛道！”
謝小意：“得了吧，你的心思我還不知道？省省吧，龍族大孝子。”
龍三：“？”大孝子是什麼意思？
謝小意懶得理這條小傻龍，隻是龍三的意誌堅定，一心想著找人來幫忙摻和他們兄弟的互相殘殺。既然謝小意不願意，他就跟在他們屁-股後麵，跟到願意為止！
謝小意回過頭就看見小傻龍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麵，有些無語：“……”
“你既不喜，那殺了便是。”衛淩霄及時解決問題。
謝小意聽著這輕飄飄的話，連忙阻攔：“彆、彆了吧。”
衛淩霄淡淡道：“他曾綁架你，對你起了殺心。如今就算是殺了他，也是理所應當。”他頓了頓，“你我之間，不必客氣。”
謝小意為表示他真的不是客氣，緊緊地抱住了衛淩霄的手臂。
“真的不用！”
謝小意並非聖母。
隻是當初在東極海，他哄騙龍三帶他逃離困境，算是欠了龍三一次。後龍三對他起了殺心，一來一回相互抵消。更不用說，淩霄君已經幫他當場報仇了。
一句話就是，孩子還小，罪不至死啊。
全程聽到兩人對話的龍三瑟瑟發抖。
謝小意瞥了一眼衛淩霄，見他眼中殺氣稍稍散去，這才鬆了一口氣。
也不知怎麼的，這淩霄君恢複記憶以後，動不動就起殺心，與講道理的傻書生性格截然不同。
不過也是，謝小意回想起對淩霄君的第一印象，就是從雲浮山巔落下的那一劍。
殺氣騰騰，轉眼間瞬殺兩人。
謝小意回過神來：“啊，對了。雖然這麼說，但魔族人再對你使陰謀詭計該怎麼辦？”
衛淩霄腳步微緩：“魔族謀劃已久，一計不成必定還會有後手。他們若知我並真正入魔，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也隻有我徹底入魔了，他們才會露出真麵目。”
謝小意思索片刻：“難道你要偽裝一下……”
“沒錯。”衛淩霄說，“隻是要委屈你一下了。”
謝小意伸出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尖：“啊，我？”
衛淩霄望著前方，用著平淡無波的聲音說：“偽裝情侶。”
謝小意不太確定地問：“什、什麼意思？”
衛淩霄的目光輕輕滑過，落在了謝小意的眉間：“是你說的。”
謝小意下意識的就想反駁，他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可回想了一下，好像……他確實有說過。
謝小意：“……”行叭。
衛淩霄繼續道：“這樣一來，就可迷惑魔族，讓他們以為，我……因你入魔。”
謝小意一聽，第一反應是這個計劃聽起來有一點不靠譜。可轉念一想，覺得魔族的智商也就這樣，說不定就相信了呢？
於是點頭：“我覺得可以。”
衛淩霄的眸光突地柔和了下來：“好。”
謝小意：感覺好像是上了賊船。
不過反正該乾的不該乾的都乾了，難道還差偽裝成一對的這一步嗎？
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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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小意準備去找他的天機閣朋友。
天機閣這個門派在修真界格外特殊，他們沒有固定的地盤、勢力，講究一個隨心所欲暢所欲為。平時雲遊四海，給人算算命過活，聽起來和丐幫一個性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