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柔站在立柱的側方，見母親唇瓣緊抿，從神色中分辨不出喜怒，心內不由湧起幾分忐忑。
焉氏道：“驃騎將軍自是極好，隻是婚姻大事，總得孩子自己願意才是，我先問問柔兒的意思，改日再答複您。”
“這是應該的。”媒人笑著應和，語氣越發恭敬。
原以為長夏伯府敗落，以連氏女的美貌肯定會招來禍患，誰知道驃騎將軍竟對她動了心。
這位，可是陪都的天。
等焉氏將媒人送走，連柔慢慢走上前，硬著頭皮喚了聲娘。
院內種著一棵桂樹，這會兒葉子早已落儘，枝椏光禿禿的，風一吹沙沙作響。
“娘一直以為，驃騎將軍照顧你，是把你當成小輩看待，沒料到竟是娘想岔了。”
柔兒五官結合了她跟牧雲的優點，杏眼朱唇，肌膚勝雪，即使身份低些，這兩年求娶的人依舊不少，但焉氏覺得女兒年歲小，不易過早嫁人，便尋了由頭推拒了。
誰知道她千防萬防，卻沒防備近在眼前的驃騎將軍。
此人位高權重，是陪都實際的掌權者，若非他在女色這方麵格外克製，年過二十都未娶妻納妾，焉氏也不敢讓幺女住進將軍府。
連柔麵紅耳赤，根本不知該如何解釋，囁嚅了好半天，才道：“舅、將軍是個好人，先前您病重，女兒去將軍府求藥，天山雪蓮那麼珍貴，他直接交給了女兒，後來又幾次相助，若沒有他，就沒有女兒的今日。”
焉氏揉了揉女兒的腦袋，輕聲開口：“他對你有多少恩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對他的心意如何？究竟是男女之情，還是敬重感念，要僅是因為他幫過你，便以身相許，娘不會同意這樁婚事。”
“不是的！”
連柔怕母親誤會，急急喊了一句，之後才發覺自己的情緒太過外露，耳根也染上了緋色。
“女兒喜歡伏廷，是女子對男子的傾慕。”
焉氏低笑出聲，柔兒這十年過得格外辛苦，若她真能嫁給自己喜歡的男子，也算圓滿。
“好，等伏廷親自登門提親的時候，娘會答應的。”
連柔本想再和母親說上幾句，忽然聽到外麵有狗叫的聲音，她眼睫顫了顫，怯生生道：“娘，家裡的黨參不太多了，女兒去買些回來。”
焉氏並沒有生出疑心，隻點了點頭。
從小到大，連柔幾乎沒怎麼撒過謊，此時難免有些慌亂，偏偏伏廷又在外麵，總不能讓他一直等著。
少女攥著裝銀錢的荷包，剛邁出門檻，便看見身量頎長的青年站在樹下，分明穿著冬日的衣袍，卻絲毫不顯臃腫，整個人仿如冰雪掩映下的鬆柏，格外挺拔。
伏廷手裡牽了條狗，也就兩三個月大，眼睛圓溜溜的，邊衝著連柔叫喚邊搖尾巴。
“舅舅，您怎麼把果兒帶來了？”
果兒正是伏廷從大營中帶回來的那條軍犬，先前一直由連柔喂，如今換成侍衛，它這兩日還在鬨脾氣呢。
連柔彎下腰，掌心拍了拍小狗的腦袋，眉目含笑。
見她這副樣子，伏廷緊了緊手中的繩鏈，“方才我請了媒人上門，夫人怎麼說？”
此時此刻，伏廷表麵上平靜自如，心內卻忐忑異常，小姑娘向來在意家人的想法，如果焉氏不讚同這樁婚事，難保不會生出波折。
“娘說，隻要我喜歡便好。”
連柔哄了哄果兒，蹲在地上，仰頭望向伏廷，青年身上透著薄荷香，清冽而淺淡。
“這麼說來，你喜歡本將軍？”
“嗯。”
連柔猜不到伏廷的心思，卻明白自己的想法，抿著漂亮的唇，微微頷首。
對上那雙盈著燦光的眼睛，伏廷心跳驟停，他很想將少女抱在懷裡，偏偏此處是人頭攢動的街市，為了她的名聲著想，他隻能強行按捺住那股衝動。
“既然已經過了明路，三日後我便登門納采。”
將軍府內早就備好了一對活雁，據說大雁是忠貞之鳥，若失去配偶，終生不再成雙。
對於伏廷而言，如果不曾認識連柔，恐怕他根本不會娶妻。
以前伏廷並不信命數之說，他萬事隨心，放縱肆意。
但對小姑娘動情後，他覺得，自己身上仿佛套上了無形的枷鎖，讓他不敢放縱，不敢肆意，偏偏他甘之如飴，情願將束縛己身的繩索交到連柔手中。
這樣的枷鎖，是上天賜予他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