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2 / 2)

“古之四民,士為首,商為末。夫人竟問出這種問題,可見也沒讀過幾年書。”

前世連柔曾見過雲梁,自然也清楚她的身份,開口道:

“郡主可聽說過陰裡之謀?春秋時期,齊國借助陰裡出產的石壁,搜刮了天下諸侯的黃金,使自身強盛,怎是無用?”

雲梁郡主自幼被旁人捧著長大,幾乎沒有人膽敢頂撞她,現在看見連柔那張臉,她麵容扭曲了一瞬,咬牙道:

“就算有用,也隻不過是一群上不得台麵的小民,伏夫人既已嫁給將軍,還是和過往徹底劃清界限罷。”

連柔的脾性軟,很少動怒,但這會兒她真的生氣了。

“您身上的綾羅乃是商戶所製,若真鄙夷厭棄,何不將這些臟汙玩意儘數脫掉,免得辱沒了您的身份。”

雲梁雙目發紅,偏又不敢將事情鬨大。

她與連氏不同,是金尊玉貴的郡主,而非下九流的賤民,要是在宮宴上生出風波,她的臉麵哪裡還能保住?

恰在此時,另一名女子扯了扯雲梁的袖襟,她得了台階下,這才坐了回去。

引路的內侍沒想到伏夫人竟會和郡主爭吵,想起驃騎將軍的手段,他打了個冷顫,忙不迭地將連柔帶到她的座位前。

連柔剛一落座,便看見了不遠處的連熙微。

和以前相比,她這個姐姐並沒有太大變化,依舊用那幅清麗外表掩藏自己的野心。

“柔兒,你方才是不是和雲梁郡主起了爭執?若有誤會的話,姐姐去幫你解釋。”

連熙微慣愛裝出溫和仁善的模樣,有了前世的經曆,連柔早已習慣這一點。

聽到姐妹倆的對話,許多女眷都覺得陳王側妃是個好的,大度知禮,進退得當。

與她相比,倒是連柔顯得小家子氣,不懂規矩,在宮宴上丟了臉麵。

眼簾低垂,連柔歎息一聲,說:“姐姐,連家世代做茶葉生意,祖父如此,父親亦如此。雲梁郡主口口聲聲說商人鄙賤,你還要去幫我解釋,難道你也覺得族中長輩是你背負的恥辱嗎?”

連熙微頓時無言以對,麵頰漲紅如血。

她隻看見連柔與雲梁生出口角,但不知具體原因,誰能想到雲梁居然蠢到這種地步,侮辱商戶。結合她剛才說的那番話,這不是生生打自己的臉嗎?

“伏夫人,熙微也是一番好意,希望你莫要介懷。”

兵部尚書的長媳魏氏低聲勸說。

連柔瞥了魏氏一眼,她知道魏氏素來與連熙微交好,大約在年前,懷著身孕的魏氏去京外的寺廟進香,山壁間的欄杆突然鬆動,是連熙微拉住了她,救了魏氏一命。

連柔並未吭聲,兩手搭在膝頭,不再理會她們。

宮宴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舞樂聲如流水般傾瀉。

過了片刻,皇帝太後等人來到殿內,連柔也看見了北魏使臣——他們的輪廓比大業人深邃些,但相差不多,身上佩戴的飾物不是玉器,而是色澤豔麗的寶石。

她不由想起伏廷的佩刀,據說是從北魏得來的戰利品,怪不得如此花哨。

使臣站在殿中,衝著皇帝行禮。

“陛下,為了使北魏與大業親如一家,我們帶上了最珍貴的禮物,玉犀公主。”

年輕貌美的姑娘穿著修身的裙衫,衣袖偏短,露出一截蜜色的腕子,她手腳戴著金鈴,每走一步,都會發出悅耳的響聲。

要是連柔沒記錯的話,這位年僅十六的福玉公主,原本是要賜給陳王當正妃的,可惜在大婚前,她失足摔下了台階,後腦恰好磕在一塊堅硬的磚石上,丟了性命。

連柔垂眸,不忍再看下去。

等宮宴結束,她站在殿門前等著伏廷。

晚風將獨屬於五香丸的味道吹到近前,連柔不由擰了擰眉,心弦也變得越發緊繃。

連熙微緩緩走過來,唇角帶笑,可惜那抹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

“柔兒,前些日子你一直稱病,在府中歇息,可好些了?”

“姐姐找我有事?”連柔反問道。

“你我到底也是雙生子,何必這麼生分?”她故作關切。

“伯府敗落那天,姐姐也一同消失了,你想過母親沒有?”

“我並非不在乎母親,隻是走投無路,要是留在陪都的話,肯定會被寧家利用得分毫不剩。現在我已經知錯了,柔兒原諒姐姐一回好不好?”

說話間,連熙微握住連柔的手。

她肌膚冰冷,像是在枯草落葉間爬動的毒蛇,令人通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