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起唇角,故意問道:“不是很怕孟先生?方才怎麼敢辯駁她?”
楚楚眼睛也不眨,“因為我說的有道理嘛,您作的詩就是好。”
她把被賀時霆收到抽屜裡的詩集拿出來,擺回桌麵上,道:“您彆搗亂,坐著等一會,我很快就好。”
這可了不得,現在連賀時霆都敢命令了。
賀時霆不說話,笑著看向她,眸中似含深意。
楚楚被看得心中一顫,後悔地咬住下唇肉,道:“我,不是,我……”
沒等她的話說完,賀時霆乾脆利落地坐到對麵的椅子上,端起尚有餘溫的茶飲了一口。
楚楚沒想到他真的聽了自己的話,站在原處愣了愣。
片刻後,她回了神,看見賀時霆端著的茶杯,驚得雙眸滾圓。
那盞茶是她方才飲過的。
賀時霆毫無所覺,誇道:“今日的茶似乎格外清甜。”
楚楚心裡慌亂,不知要不要告訴他,他手上的茶是自己喝過的,有些結巴地道:“是,是。”
待心跳略微恢複,楚楚才乾巴巴地說:“這茶是孟先生泡的。”
她也教我怎麼泡了。
後半句楚楚猶豫了片刻,沒說。
她學藝不精,泡的茶肯定入不了他的眼。
等她出師了,再泡茶給他喝。
賀時霆似是對孟先生的手藝很滿意,端著茶杯慢慢地品,隨口道:“孟先生會的倒挺多。”
楚楚很讚同地點頭,道:“孟先生她什麼都會,特彆厲害。”
賀時霆忽而覺得嘴裡的茶有些發酸,他放下茶盞,冷冷地道:“哦?”
楚楚掰著手指頭,一樣樣數給他聽:“孟先生除了學問好,還會彈琵琶、作畫、下棋、調香、泡茶……連醫理也懂一些。”
會的確實不少,看著楚楚一副崇拜的小模樣,賀時霆的牙也開始發酸。
“她會騎馬?”
楚楚搖頭,她不知道。
“會使刀用槍?”
楚楚搖頭,孟先生看著不像是會使刀用槍的樣子。
“會排兵布陣?”
楚楚還是搖頭。
她欲言又止,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安慰道:“其實還是您更厲害……”
賀時霆咬緊了後槽牙,好一會,想出
一樣孟眉昕絕對不可能會的東西,“她不會舞。”
這小姑娘是個小沒見識的,隻一個孟眉昕便讓她覺得厲害得不得了。
賀時霆想著,帶她見見世麵,她便不會把孟眉昕看得過於高了。
他不好帶楚楚去軍營,乾脆帶她去了舞坊。
楚楚對於舞坊沒什麼了解,賀時霆問她想不想去,她自然順著他的意思點頭。
舞坊雖然還算文雅,但到底是男子去的場所,賀時霆把楚楚打扮成一個富貴小公子,才帶她出門。
京城最好的舞坊是羅袖坊,羅袖坊每夜隻安排四場舞,若逢初一、十五,羅袖坊的招牌舞娘仙兒姑娘會加跳第五場舞。
很湊巧,今日是初一。
賀時霆帶著楚楚進了羅袖坊,正好第一場舞即將開始。
他丟了張銀票給門邊的主事,主事接住大額的銀票,瞟了一眼,立時笑著迎他們二人上了三樓。
主事瞧出楚楚是個小姑娘,但他什麼都沒說,恭敬地低著頭,沒有多看。
羅袖坊一樓多是普通百姓,交了錢,便能坐在大堂裡。
羅袖坊二樓被分割成一間間雅間,又私密,視野又好,達官貴人們多數喜歡去二樓。
而羅袖坊三樓,有五間極奢華的房間。無論是誰,想要去三樓,一次就要給足黃金百兩。
三樓時常是空置的。
楚楚自進了這羅袖坊,就被迷得眼花繚亂的。
這兒遍地鋪滿紅氈,處處裝金飾銀,奢華侈麗之至。
凡目所及處,均掛著明亮璀璨的水晶燈籠。此刻明明是黑夜,這裡卻亮如白晝。
賀時霆和楚楚到了三樓,被恭敬地迎進一間華美寬大的空房。房內窗戶大開,沿著窗戶看出去,能清晰地看到高台上舞娘柔美的舞姿。
楚楚以前從不知道,人的腰肢能彎得那麼低,人的身體能那麼輕盈。
舞娘忽然開始旋轉,整整轉滿十六圈,鮮紅的石榴裙飛旋成圓滿的弧度,裙裾墜著的金鈴脆響不斷,引得滿場叫好。
自舞娘轉第三圈的時候,楚楚就屏住了呼吸,看得目不轉睛。
她雙眼亮晶晶的,興奮地回頭想與賀時霆說些什麼,卻見賀時霆正低頭喝酒,沒有看舞。
“侯爺,您快看。”她拉著賀時霆的袖子,給他指高台上
的舞娘。
賀時霆見她高興得小臉粉撲撲,配合地陪她看了一會。
一曲畢,舞娘從高台上下去,樓下全是沸沸揚揚的議論聲,誇讚聲。
舞坊的丫鬟敲門進來,送第一場舞所對應的新鮮果點。
十六個琉璃蓮葉碟,分彆盛著十六樣精致糕點;一個大琉璃蓮花碟,盛著一串新鮮葡萄。
這串葡萄如紫水晶珠似的,又大又飽滿,看著很甜。賀時霆拈了一顆,遞給楚楚。
楚楚沒吃過葡萄,接過來後猶豫了一會,沒有動作。
賀時霆見狀,又拈了顆葡萄,手把手教她怎麼剝皮。
楚楚順利地剝掉葡萄皮,試著咬了一小口,被軟嫩的果肉甜得眯起眼睛。
紫色的葡萄汁液染濕她的唇瓣,映著輝煌的金色燈火,柔軟豔麗,誘人采擷。
賀時霆隻看了一眼,眼神微暗,強製自己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