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泡好茶, 新局長端了散發著淡淡清香的茶水，放到郜葉霏麵前，“嘗嘗。”
郜葉霏一言不發，隻靜靜坐在旁邊看著。
見郜葉霏不領情, 那新局長臉色有些難看, “其實有些事, 換個方法也一樣能解決, 不是嗎？”
他意有所指。
郜葉霏收回看向甘苑的視線, 看了過去。
“儘快把那些異獸的情況公布出去, 讓接下去要進去的人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提前預防, 這樣才能大大提升存活率, 才能更有效地清理那些異獸。”新局長端了茶, 輕抿一口。
“其實我們的目的都一樣，都是為了更好的未來。”他又道。
“聯盟害死那麼多人，也是為了更好的未來？”郜葉霏譏笑著反問。
新局長倒茶的手抖了抖，茶水灑到外麵, “您彆說笑了，聯盟一直在保護大家，怎麼會害人？不過有時候犧牲是必要的，那些在過程中犧牲的人都是英雄。”
郜葉霏毫不留情，繼續道：“不知道死掉的那些人和還在異界裡麵的那些人，知道了聯盟這麼為他們著想後，會是個什麼反應？那肯定很有趣。”
聯盟在雙慶異界打開後沒多久, 就把食蟻獸投入進去，然後才有先頭部隊全滅的事情。
那時候聯盟應該就已經失去對食蟻獸的控製，他們本可以提前公布消息, 讓後麵的人有準備，但他們選擇了沉默。
他們甚至幻想著再投入一批人進去後，借由後麵這批人把食蟻獸全部殺光，神不知鬼不覺間掩飾他們乾過的蠢事。
後麵被投入進去的這批人，聯盟大概從一開始就沒考慮過他們的生死，聯盟考慮的，隻是能不能把食蟻獸清剿乾淨。
可惜事情並不如聯盟預料的那麼順利，後麵進去這批人非但沒能把食蟻獸清剿乾淨，反而是一進去就被食蟻獸殺了個措手不及。
那些食蟻獸，甚至還進化成了擁有高智商高繁衍力的怪物，以無比強硬的姿態，生生捅破了聯盟的掩飾，以另一種讓聯盟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現在眾人麵前。
想到這事，郜葉霏毫不留情地幸災樂禍，他甚至都忍不住笑出聲來，他有種大快人心的感覺。
他倒想看看，事到如今，聯盟還能有什麼把戲！
他起身，離開，“可惜，我大概是做不了過程中的那個英雄，也沒辦法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郜葉霏向著門外走去，臨走到門口，他又回頭看了眼。
一張臉逐漸陰沉布滿殺意的新局長察覺，臉上的表情僵住，他沒想到郜葉霏會回頭。
郜葉霏根本不曾理他，看了一眼趁著那新局長走神這機會，還在努力的往自己兜裡塞東西的甘苑，哭笑不得的放慢腳步。
他走到前院時，甘苑才跟了上來。
一邊追上郜葉霏，甘苑一邊努力把自己衣擺往皮帶裡塞，他衣服下肚子那裡鼓囊囊一坨，一看就是藏了什麼。
穿好衣服，甘苑拍拍肚子，見藏著的東西不會掉下來，他才鬆了口氣。
此時的他衣兜裡褲兜裡都鼓囊囊的，再加上肚子上那一坨，看著有些不倫不類。
臨出門，甘苑還有些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眼，“那新局長叫什麼？”
“你知道這個做什麼？”郜葉霏問。
“認識一下，以後有機會見到了也好打個招呼。”甘苑飄在郜葉霏身後。
郜葉霏停下腳步，看了兜裡鼓囊囊的甘苑一眼，甘苑還沒玩夠？
回到駐地時，沈南和那邊似乎已經結束，雖然那邊依舊人頭攢動，但靈獸哀嚎的聲音卻不再傳來。
甘苑鬆了口氣，跟著郜葉霏上樓後，他開始把兜裡的東西一樣樣往外翻。
“這個茶葉可好了，給你。還有這個杯子，他放在他背後架子上的，就一個，好像還是玉的……”
“這個碗也給你，看著好像挺值錢，估計還是個古董。”
“還有這個，這個也給你。”
郜葉霏看著麵前多出來的那堆小山，挑眉，“給我做什麼？”
甘苑把兜裡的東西，全都堆到了他麵前。
“當然是給你呀！不給你我偷、我辛辛苦苦揣兜裡帶回來乾嗎？”甘苑差點說漏嘴，這怎麼能說是偷呢？這應該說是借。
“不是我說你，你看看你，你好歹也是個元帥，按職位來說你可比那什麼局長高多了！可你倒好，人家天天大魚大肉，你天天麵條米飯，人家住彆墅，你天天被暗殺，人家喝口茶都按萬算，你天天白開水，還是涼的。你一元帥，咋就混得這麼寒磣？”甘苑雙手叉腰，老媽子上身，一副恨其不爭的表情。
越說越來勁，甘苑都有些急了，“好處他們都占了，鍋都給你背。那食蟻獸明明就是他們搞出來的東西，他們卻甩鍋異界，搞不好之後還要怪你防守入口不力才死了那麼多人，憑什麼啊？”
越說越急，甘苑都有些氣了起來，“你看看剛剛那家夥，還什麼必要的犧牲，怎麼犧牲都犧牲到你頭上來了，他們自己怎麼不上？”
甘苑胸口劇烈起伏，越想越氣越想越氣，氣得眼眶都有些發紅，“憑什麼？”
他就是很生氣，所以之前才逮著勁地鬨。
要不是怕給郜葉霏惹麻煩，他都想直接一椅子朝那人腦袋後敲去。
郜葉霏靜靜聽著甘苑的數落，看著甘苑眼眶泛紅凶巴巴炸毛的模樣，嘴角不受控製地勾起，心口被什麼東西充滿，泛著暖。
“以後我讓人多送點熱水過來。”郜葉霏到一旁倒了水，遞給氣壞了的甘苑。
甘苑接過，一仰頭喝了個底朝天，“這是熱水的問題嗎？”
說到這個甘苑就來氣，“你看看你，你一元帥喝個水還要自己開口讓人送，人家養個魚都是恒溫的，你混得還不如幾條魚。”
郜葉霏點點頭，悉心受教。
他的錯，怪他混得還不如幾條魚。
“你等著，我非找到讓他們甩不掉的證據不可，到時候你就拿著證據啪啪地扔他們臉上，看他們到時候還怎麼裝！”甘苑“哐當”一聲把杯子放在桌上，然後不等郜葉霏反應過來就消失不見，要去找證據。
甘苑再次睜開眼時，世界還是一片漆黑，除了守夜的人，其他人都還縮在睡袋裡睡得正香。
甘苑翻了個身，看了看時間，異界裡此時才夜裡十點不到。
重新躺下，甘苑睜大了眼看著帳篷頂。
血液裡的激動在冰冷的空氣中逐漸冷靜下來後，他雙手抱頭，裹著睡袋蜷曲成一團。
他腦子一熱就說要找打臉聯盟的證據，還讓郜葉霏等著，可那種東西他上哪裡去找？
他現在在異界裡，聯盟在外麵。
他總不可能抓隻食蟻獸出去，然後帶著它四處趕通告天天上報紙電視，指認聯盟就是幕後主使。
——就算他能做到，估計也沒幾個人會相信他。
甘苑抱著腦袋，無聲的在黑暗中扭啊扭，越想越覺得頭禿。
夜色下，雙慶異界外，軍區駐地中。
郜葉霏看了一眼堆在麵前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起身出門，向著裂縫而去。
十來分鐘後，郜葉霏在裂縫中看見沈南和等人。
新一波的襲擊已經結束，那五十多隻食蟻獸全部被他們斬殺，屍體壘在一起，形成一座小山。
另一邊，是一排排放著的士兵屍首。
白布遮蓋在他們臉上，遮住他們的麵容，卻掩飾不了屍體上的殘缺，有些屍體甚至不成人形。
通道口，所有人都靜靜的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無人說話。
郜葉霏在泥濘中駐足，他看向遠處那片漆黑灰暗的天空，這個陌生的世界正沉浸在黑暗之中。
“元帥！”沈南和看到郜葉霏，急忙放下手上的事跑了過來。
“您怎麼來了？”沈南和在郜葉霏身邊站定。
“情況如何？”
沈南和神色微苦，“這些食蟻獸越來越難以對付了，這一次它們不光在哨點的人完全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偷偷把哨點端了，還故意引誘我們深入異界，在我們的人散開後，再從旁邊包抄……”
“這一次，也是它們最靠近裂縫的一次，如果不是阻攔得及時，他們恐怕真的就要衝出異界了。”
“這還隻是不到一百頭食蟻獸，如果再多一倍……”沈南和神情越發苦澀。
情況對他們極為不利，裂縫隻有一條，他們可以把裂縫團團圍住，可食蟻獸防禦力強速度還快，隻要食蟻獸派出一批不管不顧的敢死隊，在他們的隊伍裡橫衝直撞，那他們就很難有辦法防住。
“還剩多少人？”郜葉霏問。
“偵察連已經沒人，錢振軍這次帶過來的人都已經沒了，其他幾個部門也差不多，必須要再從軍區調人過來才行。”沈南和道。
他們原本沒想到這邊會是這樣的情況，帶來的人並不多。
“把遠征部隊全部召喚過來。”郜葉霏道。
“您！”沈南和猛地瞪大眼。
“三天後，我帶隊進異界，尋找食蟻獸，進行清剿。”郜葉霏道。
食蟻獸繁殖能力驚人，再這樣下去，這整個異界恐怕都不妙。
之前進入異界的那些人，如果回來，必然要在通道口附近遭遇食蟻獸大軍。
一旦遇上，那些人沒有任何活命的機會。
郜葉霏腦海中浮現出甘苑那張臉，甘苑如果也在之前那批人裡，再過半個月，他應該就會返程。
“半月之後，我要看見附近一隻食蟻獸都沒有，通道口必須在我們的掌控之下，成為安全的存在。”郜葉霏看向沈南和。
“是！”沈南和激動。
他雖然不知道郜葉霏為什麼會突然改主意，但郜葉霏出手，那事情就不一樣了，那些食蟻獸絕不是郜葉霏的對手！
“還有。”郜葉霏收回瞭望遠處的視線，看向沈南和，神情微有些怪異地說道：“以後我屋裡的水，必須都是熱的。”
沈南和愣了愣，很快應下，“是。”
交代完，郜葉霏靜默片刻，心中有了一套完整的計劃，“晚些時候讓所有人到辦公室集合。”
002.
辦公室中，沈南和在內十來人靜靜注視著郜葉霏。
郜葉霏手指輕點桌麵，“我進異界之後，你們儘快收集所有關於食蟻獸的信息，整理出來，然後公布出去。我進異界的事情也一樣，儘快公布出去。”
“我離開之後，你們組織隊伍也進異界救人，儘量把所有向通道口靠近的人都救回來，不要有遺漏。”
“在駐地中設定新的救助點，救到的人儘快送往救助點，降低傷亡數量。”
郜葉霏冷清的聲音在屋內時不時響起，屋內其他人一臉驚愕的麵麵相覷，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郜葉霏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
不光主動帶人進異界去清剿食蟻獸，還讓他們設立救助點救人？
這和他們認識的郜葉霏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完全就是兩個人。至少之前，郜葉霏就從不曾在意過異界裡那些人的生死。
“元帥，所有人……都救嗎？”沈南和試探著問道，他實在弄不明白郜葉霏在想些什麼。
“嗯。”郜葉霏手指敲打在桌麵，嘴角微微翹起，“不光要救，還要敲鑼打鼓地救，聲勢浩大地救。我帶人進異界清剿食蟻獸的事情也一樣，必須讓所有人都知道。”
“是。”沈南和愈發驚訝，“您是準備？”
郜葉霏從不是個喜歡功勳加身的人，他對於外人地看法從不在意，這一次他卻要讓所有人都知道……
“聯盟那邊最近應該就會動手，搶在他們之前把食蟻獸的情況公布出去，記得說清楚，食蟻獸並非自然存在的異獸，事情有異。”
沈南和明白過來，“您是準備把食蟻獸的事情，趕在聯盟甩鍋之前捅出去？”
“也該有點表示了。”郜葉霏微微眯眼，他以前不爭，是因為不在乎聯盟那點小手段，是因為無所謂外人怎麼看他，現在卻不同。
他的良心都說話了，他總不能昧著良心再繼續漠視下去，那樣他的良心會炸的！超凶那種。
“之前那個異界裡獲得的機密資料，現在處理得怎麼樣了？”郜葉霏問。
他們之前曾經炸毀過一個異界，從那個異界裡，他們獲得了不少聯盟研究室的機密資料。
“大部分都破譯出來，其中有不少關於食蟻獸的，但聯盟研究的食蟻獸和我們現在看見的食蟻獸差距巨大，可能對我們沒什麼太大用處。”
“既然沒用，那留著也沒用，一起公布出去。”郜葉霏道。
“這……”沈南和遲疑。
雖然他們和聯盟之前就已經鬨崩，但至少還維持著表麵的和平，如果真的這樣乾，那無疑是直接把刀尖對準聯盟。
“儘快。”
“是！”沈南和驚訝之後，鄭重應道。
屋內其他人神情也隨之變化，他們早就在等著這一天。
“其它的你們自己看著辦。”郜葉霏起身，回去休息。
翌日，幾乎徹夜未眠的甘苑早早的就起床，頂著兩黑眼圈跟著魔鬼王他們再去了一趟昨夜那異獸巢穴。
昨天他們離開得急，再加上當時已經快到夜裡，所以當時他們並沒顧上挖走靈核。
今天再過去，一方麵是為了挖走靈核，另一方麵也是為了看看還有沒有其它漏網的食蟻獸。
路上，刀疤臉注意到甘苑難看的臉色，“你沒事吧？”
甘苑搖搖頭，卻把自己晃得暈乎乎，“昨夜沒怎麼睡好。”
刀疤臉並未多想，“以後你還是不要一次召喚兩隻靈獸的好，那樣太危險，而且現在我們也還沒弄明白，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提醒，甘苑才想起這回事。
他臉色難看雖然不是因為這個，但這兩天連續同時召喚兩隻靈獸，他確實已經有些吃不消。
他腦袋一直昏昏沉沉，精神不振，昨夜更是一回去就睡下。
“嗯。”甘苑點頭應下。
“到了。”走在最前方的魔鬼王開口。
眾人停下，向著腳下的裂縫看去。
經過一夜的時間，腳下那一片血海有了變化，血腥的氣息淡去些，血水已經凝結成冰，隻剩觸目驚心的紅。
“動作快些，彆耽誤。”魔鬼王說著，第一個跳下去。
其他四/五年級的學生連忙跟著下去，甘苑緊隨其後。
他被叫來，隻是為了預防萬一，目前為止，能夠對那些食蟻獸直接造成毀滅性傷害的就隻有大狗子。
其他人的靈獸倒也不是完全沒辦法，但食蟻獸實在太皮糙肉厚。
下到崖底，甘苑並未去挖靈核，他在崖底走動起來，試圖尋找新的痕跡，想看看昨夜有沒有食蟻獸回來。
“這邊。”沈一柳出聲。
甘苑跟上去。
兩人並排前行，繞著崖底走了半圈，在一處裂縫前，他們看見被啃咬過的食蟻獸屍體。
兩人停下。
“是什麼東西？”甘苑出聲。
食蟻獸應該不會吃自己同類的屍體，那些咬痕也不像食蟻獸。
“可能這附近還有其它異獸。”沈一柳用刀挑了挑食蟻獸屍體，仔細觀察傷口。
甘苑向前走了兩步，也要去看，動作間他被一陣寒風拂過麵頰。
甘苑停下腳步，朝著風吹來的方向看去，在他前方的是一道存在於岩壁之間的裂縫。
“怎麼？”沈一柳問。
“有風。”甘苑抽出武器，召喚出胖寶，向著裂縫而去。
那裂縫很大，就算是身形高大的食蟻獸，都能順利通過。
這樣的裂縫，甘苑在附近看到過好幾個，岩石地質，裂縫並不罕見。
靠近，寒風越發明顯。
“好像有路。”甘苑道。
甘苑向著裡麵走去，沈一柳召喚出靈獸，跟在他身後。
兩人屏住呼吸，謹慎對待。
進了裂縫，向前走出十來米後，他們視線竟亮堂起來。
甘苑抬頭看去，他們頭頂上方是一條細小的裂縫，光就是從那邊照進來的。
再往前走去，百來米後，他們眼前豁然開朗，竟然從裂縫裡走了出去。
在裂縫出口前方，是一處並不平坦的地勢，一條河從中流淌，河流旁邊是一片踩踏過的雪地，雪地上堆放著許多還帶著血肉的異獸骸骨。
“應該是它們吃剩下的。”沈一柳看了眼自己的靈獸，讓它回去通知魔鬼王他們。
靈核對於食蟻獸來說毫無作用，對他們卻不是。
甘苑回頭，看向身後的裂縫，那些食蟻獸應該是把這裡當成了進出巢穴的正門。
說實話，這裡的地形確實挺好，就這樣一條狹隘的縫隙，易守難攻，作為巢穴來說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