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催淚瓦斯就在自己麵前消失，沈南和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強裝鎮定。
甘苑不理他，又檢查一番，確定所有人都看不見後，他來到攻擊線前方，凹洞邊緣。
“記住，五分鐘之後我們將同時從上麵進攻，你必須在五分鐘之內到達最下麵引爆催淚瓦斯，然後迅速脫離戰場。”郜葉霏道。
甘苑扁扁嘴，“知道啦，囉嗦。”
郜葉霏微皺著眉，“不要讓我擔心。”
甘苑摸摸因為藏了催淚瓦斯而突起的衣服，不言語。
“元帥，時間到了。”沈南和出聲提醒。
甘苑向著食蟻獸巢穴那邊而去。
“如果出現意外，立刻放棄計劃回來。”郜葉霏聲音從後方傳來。
甘苑沒有回頭，站在郜葉霏身旁的沈南和和錢振軍兩人卻滿臉錯愕，他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從郜葉霏的嘴裡聽到這樣的話。
在他們的印象當中，戰場上的郜葉霏從來不會退縮，也從來不會害怕，他就沒有害怕這種情緒，自然也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放棄。
凹洞中，甘苑遠離防線，來到洞口前。
似乎察覺到外麵駐地中軍區的變動，食蟻獸派出探查隊員，它們機警地轉動眼睛看著周圍那些士兵。
甘苑知道那些食蟻獸看不見他，但靠近它們後，甘苑心跳還是不受控製的開始加速。
他屏住呼吸，避開那幾隻食蟻獸，從洞口進入。
第一層食蟻獸很多，比之前還要多，應該都是察覺到外麵軍區的動靜，所以聚集過來的。
甘苑小心避開它們，從空中移動。
期間也不是沒有察覺到異常的食蟻獸，但因為看不見，所以它們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
過了第一層，第二層第三層就容易多了，因為這邊食蟻獸少多了。
到達孵化室時，甘苑忍不住地鬆了口氣，他張開自己抱著肚子衣服的掌心看了看，他掌心都已經汗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緊張，他心跳更加快了，快到手指都有些輕顫。
甘苑深呼吸，沒有停留，繼續往下。
他到達孵化室通往雌後的通道口時，頭頂突然就是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震動傳來，五分鐘時間已到。
因為第一層他花的時間比預計的多，所以他動作比預計的慢了。
明白這點，甘苑揉了揉被震得都痛得不行的耳朵，趕緊往下。
眼見著他就要通過通道，到達雌後所在的那層，通道中突然傳來一陣動靜，好幾隻食蟻獸聽見動靜，從裡麵迅速湧出。
那些食蟻獸都是第七代，速度非常的快，甘苑來不及退出通道，隻能儘量飄高，飄到通道頂端。
甘苑原本是準備等那些食蟻獸通過通道後，他再繼續往裡麵去，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那些食蟻獸竟然沒有出去，而是就堵在了通道裡！
那些食蟻獸並不負責抵禦外敵，它們是專屬於雌後的保鏢，無論什麼情況，它們絕對不會離開雌後。
明白這點，甘苑頭皮發麻。
看著近在咫尺的那些食蟻獸，甘苑一顆心都跳到嗓子眼。
洞口的位置並不高，他幾乎和那些食蟻獸的前肢並排飄著，稍有不注意就會碰到。
與此同時，第二波攻擊已經抵達。
無數機關炮對著洞口開炮的聲音傳來，砰砰砰震耳欲聾的聲音經過地下洞層的放大，震得洞裡泥土碎石掉落，也震得甘苑受不了地捂住耳朵。
甘苑可以過濾掉物品，但他卻沒辦法不去聽聲音，就算他試著去過濾聲波，也依舊沒什麼效果。
混亂中，屋漏偏逢連夜雨，從通道頂上掉下來的石頭，穿過甘苑不知何時敞開的衣服領口，“哐當”一聲砸在催淚瓦斯上。
這一聲響，在轟轟的震動中本該被吞沒，但卻偏偏卡在兩陣炮響間，顯得格外清晰。
甘苑來不及心驚，下方就有好幾隻食蟻獸朝著他所在的方向看來。
甘苑立刻收緊衣服，頂著戰栗的感覺，迅速穿過那些食蟻獸試探著伸出的鉗子，向著雌後那邊而去。
食蟻獸沒觸碰到東西，疑惑出聲，緊接著通道中所有食蟻獸就都動了起來，它們迅速追著甘苑而來。
甘苑回頭看去時，看見那一雙雙瞪著他的方向都瞪紅的眼，不寒而栗。
那些食蟻獸顯然是還記得上一次蛋被偷的事情，它們學習經驗，變得更加聰明。
食蟻獸發出鳴警，藏在雌後身邊的其它食蟻獸聽見動靜，給予回應，雌後憤怒地咆哮，再加上上方不停傳來的炮響，整個空間似乎都被震碎。
甘苑有些慌了神，他認準雌後所在的方向，迅速飄了過去。動作間他從懷裡掏出催淚瓦斯，就要按開。但不等他動作，手中的催淚瓦斯就飛了出去。
同時飛出去的，還有甘苑。
雌後一尾刺甩過來，正好砸在甘苑手上。
003.
甘苑狠狠撞在牆上，眩暈和劇烈的刺痛的感覺不斷傳來，他來不及去查看自己的情況，就趕緊去尋找催淚瓦斯。
催淚瓦斯被拍飛後撞在牆壁上，緊接著彈到地上，滾落到雌後腳邊。
所有食蟻獸戒備地看著催淚瓦斯，甘苑也趕緊向著那邊飄去。這是郜葉霏交給他的任務，他必須完成！
食蟻獸看不見甘苑，根本沒法防備，所以那些食蟻獸試探著上前前，甘苑就一把抓起那催淚瓦斯。
他沒有在試圖躲開，而是在抓起的瞬間就按下按鈕。
催淚瓦斯在甘苑手中整個展開，壓縮的氣體迅速膨脹，發出撕破空間的“刺啦”聲響。
甘苑被嗆了一臉，眼淚立刻就下來，他劇烈咳嗽，眼睛都睜不開。這催淚瓦斯原本應該是遠距離自動啟動的，而不是人為操控。
同他一樣的還有那些食蟻獸，包括雌後在內它們全部快速後退，但四周空間有限，他們很快就被催淚瓦斯籠罩。
甘苑強忍著眼睛傳來的酸痛，他向著牆壁飄去，他才一動，雌後巨大的尾刺就甩了過來。
凹洞外。
食蟻獸不斷湧出，被重火力圍攻的它們哀嚎連連，但也有不少因為被攻擊而更為憤怒，它們拚死反擊，攻擊軍區防線。
防線幾次被攻破，炮台被破壞，好在情況很快被在旁邊等候的軍區先遣隊員控製，戰線始終被控製在雙慶爆炸造成的凹洞中。
防線中。
砰砰的炮聲中，郜葉霏皺著眉頭看著時間，預計的時間已過，甘苑卻還沒出來。
郜葉霏看向被炮火籠罩的凹洞中心的洞口，眉頭緊皺目光如冰，他又朝四周看去，依舊沒看到甘苑的身影後，他心口劇烈一抽，“停下！”
“元帥？”沈南和愣了下。
郜葉霏說話間，迅速穿過防線，瘋了似的向著洞口那邊跑去。
大狗子瞬間出現在他身邊，他動作極快，不過片刻就已經踏入凹洞。
炮火在他身邊炸開，飛起的泥土碎石如同子彈。郜葉霏卻顧不上這些，他的注意力都在尋找上，甘苑還沒出來。
甘苑應該出來的，但卻沒出來！
沈南和看見郜葉霏如此，隻來得及罵上一句瘋了，就趕緊喊停，要讓所有炮火停下。
“停下攻擊，元帥過去了，聽見沒有？都停下！”
紛飛的炮火中，一個身影突兀的從地下冒出。催淚瓦斯中郜葉霏睜大眼去看，那身影模糊，他卻一眼就認出那就是甘苑。
“甘苑？”郜葉霏快跑上前。
“嗯？”甘苑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但他眼睛被熏得根本睜不開，就算勉強睜開也隻能看見模糊淚水和灰暗場景。
“你在搞什麼？”郜葉霏上前就要拽住甘苑把他帶回安全區，他手卻穿過甘苑的手，撈了個空。
他根本觸碰不到甘苑。他以前從未如此不喜過這點，但此刻，那種不喜抵到巔峰。
“跟我來。”郜葉霏隻能出聲。
甘苑連忙跟著他飄去。
片刻後，兩人來到凹洞邊緣防線前。身後炮火再起，誓要把那些食蟻獸清剿乾淨。
“你到底在做什麼？！”確定安全，郜葉霏立刻回頭看向甘苑，恐懼和擔憂在這一刻化作無儘怒火，甘苑早就應該出來。
話吼出口，郜葉霏才看清身後的甘苑的模樣——甘苑臉上都是血。
原本應該滿頭滿臉都是泥巴灰撲撲的他，身上泥土不見，但臉上和手上有著明顯的傷口，兩隻眼睛更是痛苦地閉著。毫無防備就被催淚瓦斯近距離噴了一臉的甘苑，根本睜不開眼。
那瞬間，郜葉霏心中怒火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心痛、擔憂和愧疚，他就不應該答應讓甘苑去。
“你沒事——”郜葉霏聲音都變了。
“抱歉，我動作慢了。”甘苑語氣生硬。
“情況比我預料的要麻煩些，所以晚了點，但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把瓦斯啟動。”閉著眼睛，甘苑背脊挺得筆直。
郜葉霏教他冥想法，又教他近身格鬥，他雙慶時救郜葉霏一次，現在又幫忙一次，還有雙慶時他也幫忙探查食蟻獸巢穴，還偷了蛋出來，他們應該算是扯清了吧？
話說完，甘苑等了片刻，卻沒能等到郜葉霏的回應。
這讓他不自在，黑暗中甘苑試圖睜開眼睛去看，但他眼皮一動，劇烈的酸痛感就傳來，他眼淚不停的往下淌。
甘苑不喜歡這樣。
“我先回去了。”甘苑說著就要消失。
“等下。”郜葉霏嗓音低沉，他伸手去抓甘苑的手，卻依舊什麼都碰不到。
看著自己從甘苑手臂處穿過的手，郜葉霏有瞬間的失神。
甘苑回頭，“看”向郜葉霏。
“你受傷了，我先帶你去處理傷口。”郜葉霏再次伸出手，手卻依舊從甘苑手臂處穿過，他頓了頓，“我帶你過去。”
“不用。”甘苑看不見，不知道郜葉霏的動作，他隻本能的麵向郜葉霏聲音傳來的方向。
“你確定你這樣回去後能看得見？”郜葉霏皺眉，他察覺到一些異常，今天的甘苑和以前不同。
若是以前的甘苑，若是平時的甘苑，他受了傷眼睛又看不見，肯定早就已經嗷嗷的叫了起來，然後扒拉在他身上撒嬌，要摸摸要抱抱要安撫。
甘苑平時並不是如此驕縱的人，他找到甘苑之後就發現，真實的甘苑說不上多成熟穩重，但也是個心思通透明事理的人。
當初王祺嶽選中甘苑作為白南的總隊長，並不隻是光看重他的靈獸能防禦。
雖然甘苑好像一直這樣認為，但如果隻是因為這個，把他當作工具使用也一樣，又何必非要讓他擔起總隊長的責任？
唯獨在他麵前的甘苑，卻永遠都是那驕縱機靈咋咋呼呼還無理取鬨的模樣。他也縱容甘苑如此，因為他並不討厭那樣的甘苑。
甘苑並未想過郜葉霏說的這個問題，他在靈魂狀態從來就沒受過傷，不，雙慶時他受過，不過那時候是因為胖寶。
甘苑沉默這片刻，郜葉霏語氣已有了改變，他放柔和聲音，“跟我來。”
郜葉霏看了眼旁邊的沈南和，後者立刻接過總指揮的責任。
做完這些，郜葉霏看向甘苑，甘苑卻依舊沒動。
郜葉霏還準備再說什麼，甘苑就已經先他一步開口，“就算上藥，應該也沒用。”
郜葉霏微愣，甘苑現在是靈魂狀態，普通的藥對他來說確實應該不具備效果。
甘苑“看”著郜葉霏，“我該做的都已經做完了，就不打擾了。我回去了。”
郜葉霏眉頭逐漸皺起，甘苑語氣淡然，他卻莫名的心慌，心底深處更是有陌生的也莫名的揪痛的感覺傳來。
甘苑又“看”了郜葉霏一眼，“之前我一直任性妄為，給你惹了不少麻煩，對不起。我們以後就不要再見麵了，我不會再突然跑過來，你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頓了頓，甘苑補充，“如果你覺得我會威脅到你，還是想殺了我……那你能不禍及我同學師父他們嗎？他們都不知道我們的事情。”
甘苑“看”向郜葉霏，這大概是他最後一次近距離“看”郜葉霏，雖然看不見挺可惜，但甘苑覺得這樣也挺好。
話說完，不等郜葉霏再說什麼，甘苑就消失不見。
看著空無一物的前方，郜葉霏有瞬間的恍惚，他莫名的有些慌了神。
他上前一步，但麵前已是空無一物。
“元帥？”一直就在旁邊看著的沈南和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隻隱隱察覺出郜葉霏有些不對。
郜葉霏恍惚。
炮火繼續，十來分鐘後，防線中軍區隊伍中傳來一陣喧嘩，沈南和朝著前麵看去，雌後被逼出來。
看著那比其它的食蟻獸體型都大的雌後，沈南和眼中滿是驚喜，他立刻讓所有人加大火力，空中的火力部隊也集中火力優先攻擊雌後。
在普通食蟻獸身上極為有效的攻擊，放在雌後身上效果就被大大減弱，雌後身上好些地方都被打出血，可那種程度的傷根本不足以致命。
而雌後的被攻擊，也徹底惹惱了所有食蟻獸。
原本還被打得狼狽竄逃的食蟻獸，紛紛湧向雌後，把它包圍其中，以身護主。
更有第七代的食蟻獸，瘋了似的向著同一個方向衝去，要為雌後爭取最後的生機。
麵對無視生死瘋了似的不停攻擊的食蟻獸大軍，軍區防線很快就被撕開一條口子，軍區傷亡無數。
先遣隊出手控製，但效果卻有限。
第六第七代的食蟻獸本來就不容易對付，更何況它們現在還處於就算是死，也要換取雌後安全的極端瘋狂狀態。
眼見著雌後就要離開包圍圈，空中的攻擊隊伍再次加大火力，雌後不勝其煩，直接抓起地上的機關炮炮台扔過去。幾架飛機躲閃不及，在空中互相碰撞炸開。
空中火力一減弱，雌後逃跑的速度就更快。沒了來自空中的壓製，其它食蟻獸也更加瘋狂。
被撕開的豁口瞬間一片屍海血潮，靈獸怒吼的聲音靈獸哀嚎的聲音不斷傳來。
眼見著情況徹底不可控，一抹黑色的身影突兀出現，緊接著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嗷！”
雙眼猩紅的大狗子映呈主人此刻的心情，狂躁無比也愈現凶殘，它猛地撲了上去，直接就把那身型比它還要高大的雌後撞倒在地。
它怒急，完全無視其它轉過頭攻擊它的食蟻獸，眼中隻有雌後，它要把它撕碎。
體型巨大的它和雌後在駐地上方打開，和之前在雙慶異界那次截然不同，這次情況幾乎是一邊倒，雌後被大狗子死死壓製，隻剩下哀嚎。
甚至雌後哀嚎的聲音就如同興奮/劑，讓大狗子愈發瘋狂殘忍，“嗷！”
它眼猩紅，眼中皆是殺意，殺意太過強烈，讓它身形都扭曲，黑色的怒氣蒸騰，讓它如同是地獄爬出的惡鬼。
感覺著那濃鬱到讓人窒息的殺意，看著那都模糊的身影，在場所有人都不禁手腳冰涼如置冰窖，靈魂都戰栗。
所有人都忘了他們此刻身處何地，又是以何目的才聚集，隻本能地想要逃走。
那恐懼無比強烈，強烈到他們甚至都無法邁開腳，就那樣僵在原地。
沈南和看見那架勢，來不及去看郜葉霏，就趕緊用對講機大聲叫喊，讓所有人離開。
沒錯，是離開，而不是去幫忙。
那樣的郜葉霏，沈南和隻是在早期郜葉霏還遊走在異界中時見過，那是精神狀態癲狂時才會有的爆發扭曲，那才是郜葉霏本來的模樣！
那樣的郜葉霏對沈南和來說，也更為真實！
但自從成為元帥接管軍區後，郜葉霏就一直收斂克製，再加上也根本沒有需要他真正手的機會，所以他再也沒有這樣過……
郜葉霏微微歪著頭，冷峻的臉上眉眼之間都是疑惑、茫然以及不安慌神。
甘苑在胡說什麼？
甘苑不想見到他了，可是為什麼？
而且什麼叫作如果他還是想殺了他，不要禍及他的朋友？
他什麼時候想過要殺了他？
……好像一開始他確實是想殺了甘苑。
可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他早就已經不再那樣想。如果他真想殺了甘苑，他早在找到甘苑的時候就可以動手了。
甘苑又生氣了？
可為什麼？
如果是因為之前那件事，甘苑不是已經不生他氣了嗎？他學了辦法，他道歉了，甘苑也同意了啊。
如果不是因為之前的事，那甘苑突然生氣又是為什麼？
是他又做錯了什麼？
旁邊雌後和食蟻獸的哀嚎痛叫，郜葉霏隻由心的覺得煩，它們太吵，吵得他都沒辦法思考。
他做錯了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郜葉霏：彆說話，安靜，讓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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