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郜葉霏這話說出口, 他自己也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微微低頭，看了看身上的毯子，想想, 還是決定繼續裝傻。
郜葉霏扯了毯子, 正準備蓋上，甘苑就突然站了起來, 他直接把自己的毯子全部讓給了郜葉霏。
甘苑自然垂下的手緊握, 指尖深深刺入掌心, 那疼痛卻絲毫無法抑製他心中突然就翻湧而出的怒氣。
他自己都知道, 他這怒氣來得莫名其妙，可他就是抑製不住的生氣。
他是真的不明白, 郜葉霏到底想怎樣？
以前他主動招惹郜葉霏, 郜葉霏總是不搭理, 除非被他煩得沒辦法。現在他學乖了，不招惹了, 郜葉霏卻又偏偏要來招惹他。
如果是為了報複, 那郜葉霏直接殺了他不好嗎？甚至把他抓起來抽筋剝皮都可以，哪樣不比這種報複方式痛快？
如果不是為了報複，那郜葉霏到底想乾嗎？
他不喜歡這種不明不白的狀況。
郜葉霏身體微僵，他看向甘苑，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 甘苑好像又生氣了？
郜葉霏有些茫然, 甘苑剛剛不都還好好的嗎, 為什麼突然之間就又生氣了？
甘苑走到一旁，他拿了手機看了眼，旋即回頭看向身後還在睡覺的一群人。
“起床了。”甘苑開口。
說話間, 甘苑走到洞口邊緣，手探進泥裡，把用泥和帳篷製作的“牆壁”掀開一角，露出外麵的世界。
帳篷被掀開，外麵的冷空氣流進來，原本空氣有些沉悶的洞穴，溫度驟然下降，躺著的一群人都緩緩醒來。
胖子動作誇張地揉了揉眼睛，他看看甘苑，又看看郜葉霏，他們終於可以起床了。
瘦子收起自己的毯子，與此同時一巴掌拍在胖子腦袋上，胖子看過去，瘦子一眼瞪回。
胖子立刻就慫了，乖乖收拾東西。
甘苑看看泥洞裡活動身體的眾人，“沒睡好？”
怎麼全部都身體不舒服？
“哈哈哈……”眾人訕笑。
“現在五點半，外麵的霧已經散了，我們吃些東西，儘快離開這裡。”甘苑環視一圈，頓了頓，轉身從豁口走出去。
他拿了鍋，在昨天的位置點了火，要再燒一鍋水。
甘苑正忙碌，身後就傳來一陣驚呼。
“這是什麼？”
所有人都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洞口前，沈南和皺著眉頭看著昨夜用於封洞口的帳篷。
昨夜他們把帳篷橫在洞口，四周用泥巴黏住，帳篷上也抹了泥，一夜過去，泥巴有乾掉的痕跡，顏色變得褐黃。
帳篷的一頭被甘苑掀開，露出一個可容納一人進出的洞，其它地方還好好掛著。
讓沈南和發出驚呼的，就是還好好掛著的那邊的帳篷，帳篷的泥巴上，赫然是一條爪痕。
那爪痕一共三小條，像是什麼人的三根手指，隻是指尖非常尖銳。
看到那指痕，甘苑立刻就想起昨夜的事。剛剛因為郜葉霏的打亂，他都忘了跟其他人說這事。
“昨夜這附近有東西……”甘苑連忙把昨夜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提起昨夜的事，沈一柳和季風臉色立刻變得難看，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再次襲來。
“你是說……人？”沈南和一張臉都扭曲，他最怕的就是這種神神怪怪的東西，當初甘苑可是把他嚇得不輕。
想想昨夜那東西就在帳篷外，他還在裡麵睡得正香，沈南和額上冷汗都下來。
“應該是，但我沒看清。”甘苑大概描述了一下那人的模樣，特彆是說到那怪物奇怪地走路姿勢時，即使是大白天，甘苑背脊都有些發毛。
“走路姿勢怪異的人，還洗手，你這是在講鬼故事嗎？”胖子搓了搓手臂，他朝四周看了一圈，沒看見那玩意後，趕緊催促，“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鬼地方吧，又是蟲子又是……”
“快走。”沈南和第一個同意，他巴不得早點離開。
“先吃點東西。”甘苑指指燒開的水。
“這時候了還吃什麼東西？快走，快走！”沈南和說著就要去拿行李。
大概是甘苑講的得實在太過匪夷所思，隊伍中不少人都露出悚然的表情。
甘苑連忙安撫，“我們昨天在這裡住了一天，鬨出的動靜那麼大，也沒見到那東西，所以我推斷那東西應該不是在附近定居的，他們昨夜突然出現，可能是因為正好在附近覓食又或者路過。”
“這片地方我們都不熟，他們到底去了什麼方向我們也不清楚，貿然亂跑，運氣差點搞不好還會直接和他們撞上。我們不能自亂方寸，越是這種時候，我們越是要冷靜。”
“我們現在抓緊時間吃飽，吃飽之後再離開這裡。這樣就算路上遇見，我們也能有力氣對付。”
甘苑一席話下來，原本還有些慌亂的眾人都逐漸鎮定下來。
甘苑說得有道理，不管對方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們總要吃飽了才有力氣對付。況且他們根本不知道那些家夥到底去了什麼地方，這時候貿然亂跑，跟作死差不多。
沈南和聞言，又朝四周看了一圈，原本還急著離開的他，現在看著四周陌生的環境都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水好了。”甘苑道。
說話間，甘苑拿了簡單的濾水設備，把那些飄浮物全部濾出。緊接著，他又把水倒回鍋裡再一次煮開。
季風連忙拿了壓縮餅乾過來，幫著甘苑一起把餅乾放進去煮。
這種軍用壓縮餅乾，為了防止泄露行蹤暴露位置，製作得都沒什麼味道，吃起來的時候就跟咬木頭渣似的。
但這種壓縮餅乾碰水之後就會膨脹，隻吃一小塊，再喝些水，就能擁有很強的飽腹感。
關鍵時刻，隻要有足夠的水，一大包壓縮餅乾能支撐一個人多活上一星期。所以即使再不願意，他們每次進入異界，也都會揣上一堆。
把餅乾煮成糊糊狀，甘苑又拿了壓縮牛肉乾撒了些進去，勉強搶救了一下味道。
等把肉都煮泡，甘苑就宣布開飯，“可以吃了。”
甘苑話才說完，一回頭就發現身後排了一堆捧著碗的男人，剛剛還急著離開的沈南和，這會已經放下行李。
甚至郜葉霏，都加入隊伍。
他那麵無表情的臉，再配上他手裡的盆，畫麵要多違和，有多違和。
甘苑嘴角抽抽，拿了身旁人的碗開始分食。
一人一大勺，勻分後，甘苑端著屬於自己的那份找了個地方蹲下，吃了起來。
他們不敢去草地那邊，附近除了溪流就隻有泥巴洞，根本沒地方坐下慢慢吃。
甘苑舀了一勺糊糊塞嘴裡後，眉頭都皺了起來。
那壓縮餅乾煮泡了也依舊毫無味道，加進去的牛肉，也隻是從心理上讓人覺得好吃些，實際上根本沒什麼作用。
甘苑正吃著，身旁就多了個人，郜葉霏在他身邊蹲下。
甘苑看了他一眼，沒搭理。
郜葉霏看看甘苑，又看看甘苑，“好吃。”
甘苑看過去。
“你煮得。”郜葉霏道。
人群中傳來一陣咳嗽，都是被糊糊嗆到的。
甘苑回頭看了眼，所有人隻覺得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們這邊。
甘苑又回頭看向郜葉霏，“你是味覺有問題還是腦子有問題？”
郜葉霏挑眉，他看看自己那份糊糊，又一本正經地舀了一勺嘗了嘗，嘗完，郜葉霏再次看向甘苑，“真的挺好吃的。”
甘苑瞥了眼旁邊捂著臉的沈南和，你平時都給他吃些什麼？這種東西他都能吃出好吃的感覺。
沈南和捂臉，拒絕麵對這個逐漸崩裂的世界。
快速吃完東西，所有人迅速收了東西，召喚出靈獸，準備上路。
“咱們還按之前走？”許顧問，他們進來之前有擬定過計劃，但沒想到進來的第一天就差點全軍覆沒。
“嗯，對這個異界我們完全不熟，改道也沒意義。”甘苑坐在胖子的靈獸背上，無視旁邊邀請不成，靈獸和主人都垂頭喪氣耷拉著尾巴的某一人一隻。
“那走吧！”許顧帶頭，第一個往草地中走去。
一行人在草地中快速跑動起來。若非迫不得已，他們不會輕易使用這種移動方式。
離開溪流，走過前天夜裡他們最開始紮營的那片樹林外，他們筆直向前。
翻過山後，緊接著是一片不怎麼好走的山溝溝，亂石以及高低不平的地勢，讓他們的速度都慢下來。
走過那片地方時，已經是半小時後，這還是靈獸載人的情況下，若是讓他們徒步行軍，他們少說得走三四個小時。
再往前，就是一片還算平坦的草地。草地的右邊是綿延的山丘，他們環山而走，要繞過這一片繼續往前。
一路下來，沒遇到危險，草叢裡那些蟲子對靈獸也完全無害，隊伍中氣氛逐漸輕鬆。
眾人聊天，注意力都在昨夜那些人身上。
“這異界裡，怎麼可能會有人？會不會是你們中了毒，所以產生了幻覺。”沈南和始終不願意相信。
先遣隊中一人道：“可能是其他探索隊的人。”
“有這可能！”沈南和讚同。
“不是。”
“不可能。”
甘苑和郜葉霏異口同聲。
兩人對視一眼，甘苑先說，“如果是其他探索隊的人，他們是怎麼在霧中生存的？那時候霧氣正濃，如果他們真的是探索隊的人，肯定早就中毒。更何況，還有抓痕，如果隻是幻覺，為什麼會有抓痕？”
原本還抱有希望的沈南和，一張臉都垮了下去，甘苑這話讓他根本無法反駁。
甘苑看向郜葉霏，郜葉霏道：“我看見了。”
“什麼？”
“臉。”
甘苑猛地反應過來，當時郜葉霏的臉一直在氣口旁邊，雖然那人靠近他們的帳篷後，郜葉霏後麵往旁邊躲了下，避免被發現。但從郜葉霏的角度，郜葉霏應該是能看見對方的臉的。
“你怎麼不早說？”甘苑聲音拔高，這麼重要的信息，郜葉霏卻隻字未提。
所有人都看向郜葉霏，希望他能給出個合理的解釋。
“怕嚇到你。”郜葉霏道。
甘苑嘴微張，一時間都不知該做何反應。
其他人亦是如此，紛紛沉默。
“那人，沒有眼睛。”郜葉霏補充。
聞言，甘苑頭皮瞬間就麻了，他喉結滑動，沒有眼睛？
什麼叫作沒有眼睛？
甘苑腦海中猛地浮現出昨夜那人杵到帳篷上的那幕，那時候他就在帳篷旁蹲著，那張怪異的沒有眼睛的臉就在帳篷外距離他不到五厘米的地方？
甘苑毛骨悚然，心跳都加速。
“他不是沒有眼睛，是眼睛已經沒有了。他的眼睛，好像爛掉了，眼眶的位置隻剩下肉瘤。”郜葉霏聲音傳來。
甘苑想象了一下那場景，如果郜葉霏昨夜就告訴他這些，他非得被逼瘋不可。
帳篷外有個走路姿勢詭異的人，和帳篷外有個不光走路姿勢怪異眼睛還爛掉眼眶全是肉瘤的人，恐怖程度絕對不是一個等級的。
002.
“你有看清他的臉嗎？”平時鮮少加入聊天的沈一柳都按耐不住。
“看清了，但太黑，看得很模糊，隻能看出確實很像人，有類似人的五官布局，而且毛發很亂。”
郜葉霏的回答，讓隊伍再一次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那東西到底是什麼？
人？還是……
沈南和最是受不了這種氣氛，他趕緊打斷，“說來也奇怪，我們這一路下來好像一隻異獸都沒看見。就算我們進入的不深，也不至於一隻都遇不到吧？”
隊裡不少人都不想繼續剛剛的話題，沈南和這話一出口，立刻就有人搭腔，“我之前順著溪流走的時候，有看到過一些足印，但都是小型動物的。”
甘苑反應過來，“早上應該去溪流那邊看看有沒有他們留下的腳印。”
他們被帳篷上的爪印吸引注意力都忘了去看看，看見腳印，說不定就能不清楚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人的腳印還算挺特殊。
“看過了，赤足，和人差不多。”郜葉霏道。
氣氛再次冷下去，所有人都不再說話。
甘苑臉色也不太好，如果可以，他更願意相信那是一個在異界中受了傷的探索隊員，雖然這樣很殘酷，但至少在他們理解範圍內。
未知的東西，永遠比已知的東西可怕得多。
無人說話，眾人專心趕路。
臨到中午時，他們不得不停下休息。
負責載人的幾人，精神力都已消耗得差不多，他們也必須吃點東西。
這次臨時紮營，眾人更加謹慎，他們選了處沒有草也遠離山丘的地方。不放心，眾人又在附近就地取材弄了些柴禾把地麵都燒了遍驅蟲，這才在灰燼中休息。
“你們要不睡一覺？”甘苑看向胖子幾人，因為精神力消耗過度，幾人神情都有些懨懨。
胖子點頭，到一旁拿了毛毯鋪好躺下，同樣忙了一早上的瘦子卻沒去休息，他來到甘苑身邊坐下。
甘苑以眼神詢問。
“咱們進來三天時間，除了水有補充，食物和藥品都消耗的超過了預計，這麼下去，不是辦法。”瘦子道。
藥還好，他們身邊有個季風。但應急食物的消耗，卻根本無法補充。
從入學開始，他們就不停被魔鬼王提醒應急食物有多重要，所以他們光是看著逐漸少去的應急食物，心裡就莫名的發慌，這都成了一種本能。
“得想辦法補充些食物，接下去如果可以儘量不要再動應急食物。”沈南和道。
甘苑他們都明白的這點淺顯道理，軍區的幾個人自然也都明白。
“可這上哪裡去補充？”瘦子苦笑，“剛剛這一路下來我有特意注意過，彆說是異獸，就連個普通動物都沒看見。鳥倒是有見過，但那東西不管飽。”
“這麼說起來，這一圈確實安靜得可怕。”許顧也過來。
甘苑摸摸屁股下的灰燼，又看看遠處的群山，這樣下去確實不是辦法，“今晚我們早些紮營，看看能不能找到食物。”
如果找不到食物，那他們就真的得開始考慮是不是該繼續往前了，沒得吃，就算他們想走，那也根本走不動。
讓胖子他們休息了一小時後，所有人再次上路。
早上精神力消耗過度，中午一小時的休息根本不足以完全恢複，下午四點多，離入夜還有三個多小時時，眾人就早早找了地方紮營。
有了之前的經驗，他們找了一處位置低矮的避風口。
那是一處山坡下，位置不是很好，但勝在也能搭建出個勉強避風的洞口。
紮營完，一群人各自分散開，尋找食物警戒四周。
甘苑分在了尋找食物一隊，他坐在胖寶的身上，胖寶載著他徑直向著山丘那邊而去。
草地中沒有任何食物，來的路上他們早就已經探查過。
大狗子搖著尾巴，開心地跟在胖寶屁股後麵。
胖寶不理它，挺直了小胸脯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它忙著呢！
“唔……”大狗子察覺，嗚咽一聲，可可憐憐。
胖寶聽見，卻壓根不上當。
大狗子裝了會，見根本沒用後，趕緊追上胖寶。它和胖寶並排往前走去，走著走著，它就越靠胖寶越近。
甘苑坐在胖寶肩膀上，發現大狗子腦袋都快杵到胖寶身上，幽幽看了過去。
大狗子立刻識相的往旁邊挪了挪。挪完，它看看還在盯著它看的甘苑，再看看胖寶，衡量了一下它們之間的距離，又戀戀不舍的往旁邊挪了一步。
把大狗子趕走，甘苑收回視線時，這才發現大狗子屁股後麵居然還跟了個人。
郜葉霏一直跟在他們後麵。
他大概本來是想坐到大狗子身上的，但大狗子怕載著他招人嫌，所以果斷拋下了他這個主人。
見甘苑看他，郜葉霏想了想，故意停下腳步，他看向自己的鞋，假裝受傷。
做完這些，郜葉霏抬頭去看，甘苑卻隻是冷冷看著他，完全沒有停下來關心的意思。
莫說關心，甘苑心中甚至還帶著無儘的怒氣，他雖然努力隱忍，但眼神卻出賣了他。
那瞬間，郜葉霏心臟狠狠跳了一下，莫名發疼。
甘苑為什麼又生他的氣了？
甘苑拍拍胖寶的肩膀，胖寶立刻加快速度。
大狗子察覺，原本甩得歡快的，尾巴都慢慢停下。它看看郜葉霏，眼神複雜怒其不爭。
郜葉霏蹙眉，他望著甘苑遠去的背影，愈發不明白。早上也是，甘苑突然就生氣了，他之前明明都已經願意和他說話。
“甘苑。”郜葉霏上大狗子的背，他追上甘苑，話剛出口，背後就傳來一陣叫喊。
“甘苑，元帥！”
兩人回頭看去，季風坐在自己的兔子上正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