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河灘一路往前，一路下來，他們都並未遇到異獸。
半下午時，他們還在一側的草地上，看見了一些小型獸類生活過的痕跡，痕跡很新，看著像那些小型獸類經常出沒。
見著那些痕跡，甘苑立刻發話，讓眾人今夜就在這附近紮營。
麵對未知的獸類，也有一定的危險性，普通情況絕對不會在附近紮營，但他們現在的情況是麵對未知比麵對這些小型獸類更恐怖。
不知名的蟲子、異獸、毒霧，兩相權衡，甚至麵對小型獸類時的危險都能忽略不計。
甘苑發話，隊伍停下，所有人熟練地在附近尋找適合紮營的地點以及各種探查。
胖子先下靈獸，幫著在地上鋪了薄毯，甘苑剛準備想辦法把郜葉霏弄下去，他才一動，郜葉霏眼睛立刻就睜開。
“吵醒你了？”
郜葉霏看看甘苑，眉微皺，好像在控訴甘苑說好不走陪他，卻偷偷離開。
“我沒走，我們要在這裡紮營過夜，所以要下去。”甘苑趕緊解釋，現在的郜葉霏讓他根本招架不住。
郜葉霏看看四周，再看看一旁地上的薄毯，恢複睡眼朦朧的模樣，他坐起來，還揉揉眼睛。
甘苑先一步下去，他伸手準備接，郜葉霏卻動作利索的直接跳了下來。
落地，怕甘苑跑掉，他趕緊牽住甘苑的手。
甘苑帶著他到薄毯前，“你再睡一覺？”
郜葉霏搖搖頭。
“那你在這裡坐著，我到附近去看看。”甘苑指指薄毯，郜葉霏立刻再搖頭，他要跟著甘苑。
甘苑無奈，“我去那邊打些水，你坐在這裡也能看見我。”
郜葉霏直直盯著甘苑，滿臉都寫滿了不願意。
甘苑哭笑不得，他現在真有一種養了個兒子的感覺。
“你乖乖的，我等一下煮好吃的給你吃，不乖，沒人煮，就沒得吃，你想吃我煮的東西嗎？”甘苑諄諄誘導。
甘苑很少去附近探查情況，因為他的胖寶並不適合跑動，也是因此，甘苑會主動承擔一些燒水的活。
聞言，郜葉霏露出一副糾結的表情，就好像這是個世界難題。
“我又不走遠，隻要抬頭，你隨時都能看得見我。”甘苑道。
郜葉霏看看薄毯，又看看水邊，一臉認真的算了算兩地間的距離，見確實隨時能夠看得見，這才不情不願的放開甘苑的手，“那你彆走遠了。”
“好。”
甘苑止不住臉上老母親般的笑容，拿了打水的器皿到一旁去打水，一邊走他一邊回頭讓郜葉霏在毯子上坐下。
郜葉霏很乖，乖到小心翼翼，他很聽話，聽話到拘謹不安，甘苑說坐下，他就乖乖坐下，不吵也不鬨。
郜葉霏越是這樣，甘苑心裡就越是難受心疼，他是真的很想知道郜葉霏小時候是怎麼過下來的。
他才四歲，四歲就已經這樣。
甘苑從河裡打了水後，一邊往回走一邊尋找沈南和，他一定要找個機會問問沈南和，沈南和明顯知道些什麼。
回到營地前，甘苑熟練地拿了鍋子開始煮水消毒，郜葉霏一直巴巴地望著他。
甘苑受不了那種眼神，主動招招手，“要來給我幫忙嗎？”
郜葉霏就像找到玩具的小孩，眼睛立刻就亮起來，他迫不及待的爬起來跑到甘苑身邊。
“幫我在附近找些柴火，樹枝和乾草都可以。”甘苑指揮著他做事情。
郜葉霏立刻屁顛屁顛的到一旁去撿樹枝，他雖然變成了四歲小孩的智力，但生活技能卻沒忘記，動作十分迅速，不過片刻時間就抱著一大堆柴禾回來。
“真能乾。”甘苑誇獎，小孩子就是要多誇誇。
被誇，郜葉霏耳朵紅彤彤的。
他兩隻眼睛亮閃閃地看著甘苑，期待著甘苑下一個任務，他可能乾了，能做很多事情。
“再去水邊幫我打些水。”甘苑把一旁的盆子遞給郜葉霏。
郜葉霏立刻拿著盆子跑開。
甘苑好笑地搖搖頭，回頭生火。
動作間，他敏銳的察覺到遠處有什麼東西晃過，他立刻朝著那邊看去。
在他們營地外不遠處的樹林當中，一頭野豬大小的小型獸類正盯著他，似乎在衡量他是個什麼玩意。
異界當中沒有人類。
見甘苑與它對視，它非但沒有害怕，反而跨前一步。它渾身漆黑，外形如同野豬，應該是雜食性的動物，牙齒很尖。
甘苑喉結不受控製地滑動，口水都快流出來。
一般來說，異界當中也是有小型的獸類以及鳥魚之類的，這些動物的肉大部分都是安全的，也是他們食物的主要來源。
甘苑正琢磨著要把它勾引出樹林，然後趁其不備召喚胖寶，給他們今晚加餐，那野豬就猛地朝著甘苑這邊衝來，顯然它也想加餐。
甘苑動作迅速的往旁邊躲去，人沒事，但剛剛架起的柴堆以及鍋全部被撞倒，水撒了一地。
在地上一個驢打滾後，甘苑迅速召喚胖寶，“抓住它——”
甘苑話未說完，一旁就突然竄出一道黑色的身影，郜葉霏的靈獸瘋了似的衝過來，“嗷！”
它渾身殺機遍布，身影都冒出黑色霧氣扭曲變形，戰栗殺氣中它瘋狂攻擊那野豬，野豬驚恐萬分四處竄逃，場麵一片混亂。
怒急，不等甘苑反應，大狗子就是一口火焰噴吐而出。
火焰碰觸到那野豬的肚子，瞬間痛得它嗷嗷直叫，它狼狽的往樹林跑去，動作太快，撞到樹乾上，一口氣隻剩半口。
“彆——”甘苑話才說到一半，大狗子已經滿身殺氣地衝了過去。
它身上蒸騰的黑氣越發濃鬱，那模樣就好像整個人都要汽化，隨之而來的，還有比之前更加令人悚然的殺氣。
它殺紅了眼，即使那野豬已經在它一爪之下徹底變成肉末，它的怒氣也未能得到緩解，它咆哮著，發狂著，開始不管不顧瘋狂地攻擊四周的樹乾草地。
甘苑來不及躲閃，差點直接被掀飛過來的樹乾砸到，眼見著那樹乾就要砸在他身上，甘苑本能召喚胖寶，這才躲過一劫。
躲在胖寶身後，甘苑回頭看郜葉霏，他本是想叫停，一回頭卻被郜葉霏臉上的瘋狂以及殺意嚇到。
郜葉霏完全變了個人，沒了平時的冷靜疏離，也沒了剛剛的單純可愛，整個人如同瘋了似的，雙眼猩紅，渾身都是殺意。
他顯然也注意到甘苑剛剛差點被禍及的事，這讓本意是想保護甘苑的他，本來就不穩定的精神受到猛烈衝擊，他好像頭疼欲裂又懊悔萬分，踉蹌上前一步後，他直接暈死過去。
甘苑嚇了一跳，連忙衝過去接住他，“郜葉霏？！”
003.
甘苑連喚幾聲，郜葉霏都一點動靜都無。
他臉色越發慘白，額上也溢出冷汗，他眉頭皺緊，似乎頭痛萬分。
那感覺太過強烈，連甘苑的腦袋都開始痛起來。
“怎麼回事？”還在附近的胖子聽到聲音跑回來，看見四周還在燃燒著的火海以及殘骸，臉上都是驚訝。
看到暈倒在甘苑懷裡的郜葉霏，胖子愈發驚訝。
“快去叫季風。”甘苑大喊。
季風立刻召喚出靈獸衝了出去。
幾分鐘後，胖子帶著一群人回來。
“怎麼回事？”
看見這一片殘跡，所有人臉上都是驚訝。
甘苑沒空解釋，連忙跟季風說了郜葉霏剛剛的情況，“……然後他就暈了。”
“把他放在地上。”季風召喚出靈獸，替郜葉霏詳細檢查，甘苑屏住呼吸緊張等待。
“怎麼樣？”季風動作一停，甘苑立刻迫不及待的詢問。
“沒什麼大礙，就是受到刺激精神狀況不穩，再加上他又召喚了靈獸，精神力消耗過度，所以才暈厥過去。”
聽著季風的話，甘苑鬆了口氣，麵色卻依舊沒有好轉，“他要多久才能醒來？”
季風翻看了下郜葉霏的眼眸，“他的症狀正在逐漸減弱，從他中毒到現在已經幾個小時，按這種速度計算，恐怕明天才能醒。至於毒素，也得等明天，但最晚明天晚上之前應該就能徹底散去。”
甘苑放下心。
沈南和和另外一人遲一步回來，看見這一幕，眼中都是錯愕，“出什麼事了？”
甘苑回頭看向沈南和，他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對眾人大概講了一遍。
聽說是因為他被攻擊郜葉霏才暴走，眾人臉色都有些複雜。
“你們沒事就好。”沈一柳道。
甘苑點點頭。
“這地方是不能紮營了，我們換個地方。”許顧道。
大狗子製造的火海還在向四周蔓延，看這情況也不知道會燒到什麼時候，這附近是肯定沒辦法住了。
眾人一致點頭，紛紛去一旁收拾東西，快速搬離火海。
重新紮營，在沈南和的幫助下把郜葉霏放到毯子上，又給他蓋上毛毯後，甘苑看向沈南和。
“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南和抬頭，一臉茫然。
“他以前的事，你知道多少？”甘苑換個問法。
沈南和反應過來，他看了眼郜葉霏，苦笑起來，“這個你還是問他吧，畢竟是他的事情。”
甘苑直視沈南和，並不移開視線，“你覺得以他的性格，他會坐下來跟我促膝長談全部告訴我嗎？”
就算他問郜葉霏，郜葉霏也願意告訴他，估計也隻是寥寥幾句話。
沈南和啞然，甘苑說得沒錯，跟在郜葉霏身邊這麼多年，郜葉霏是個什麼脾氣，他再清楚不過。
“我們去旁邊走走？”甘苑提議。
兩人的對話旁邊也有人聽到，他們也挺好奇郜葉霏的事情，但也知道分寸，有些事情並不是他們可以知道的。
這無關他們之間身份的差距，更是郜葉霏願不願意讓他們知道的事。
郜葉霏絕不是那種會把自己的往事說出來博取同情的人，大概外人同情的眼光對他來說，更是一種諷刺以及侮辱。
強大如他，最不需要的也是同情。
沈南和深深看了郜葉霏一眼，點頭。
甘苑回頭跟其他人交代了一句，“我們去附近看看情況。”
眾人紛紛點頭，目送沈南和和甘苑離開。
離開營地，走了一段路，看到之前那片火海，甘苑才反應過來他們走的方向是這邊。
重新看著那片火海，甘苑心情挺複雜，他停下腳步。
一旁沈南和也停下腳步，他望著那片火海，有些走神。
甘苑沒有催促，隻是靜靜等待。
許久之後，火都蔓延到他們腳邊，沈南和才開口，“我比他大七歲，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才三歲多點，他是和其他小孩一起被帶進來的，他們那一批，一共五十多個人。”
甘苑看過去，沈南和這話雖然簡單，卻讓甘苑心中有無數疑惑。
什麼叫作“和其他小孩一起被帶進來”？什麼又叫做“一批”
孤兒院？
甘苑隻能想到這可能。
但哪個孤兒院能一批多出來幾十個人？
沈南和道：“我們那裡都是些小孩，很小的時候被送進來，長大些能用了就帶出去，能回來的幾乎沒有……”
沈南和苦笑了下，“我是他之前第三批的，我們那一批人年紀都在七到十歲。中間還有一批四到六歲的。他屬於更下一批，剛出生到三歲之間。”
“所有人按照年齡分批，然後又按照批次進行日常的訓練，平時我們是見不著的，就算見麵也不允許說話。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時候，是從同一批的其他人那裡聽說他們那一批出了個天才時。”
沈南和苦笑了下，“在我們那裡，‘天才’並不是一個好的詞，而是代表著無儘痛苦的存在。因為被稱之為天才，就代表那人的靈獸越發的凶殘暴躁，靈獸凶殘暴躁也就代表主人的精神狀態極為不穩，甚至癲狂。”
這一點對於甘苑來說並不難理解，這甚至屬於基礎知識，他們幼兒園都會學的那種。
靈獸和主人是共生的狀態，主人的精神狀態就代表了靈獸的狀況。
主人精神狀態越是正麵，靈獸的情緒也就越發穩定，身形也會因此更加凝實。
相反，如果主人的精神狀態充滿暴力瘋狂負麵情緒，靈獸的情緒就會極為暴躁凶殘，身形也就會變得不穩定。
同一個人，後一種情況時靈獸更具攻擊力，相對來說攻擊性更強。
但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失去理智的靈獸和主人會做出些什麼來，誰也不知道。
更主要的是，那種狀況對主人的精神狀況本來也是一種傷害。持續的時間久了，主人可能會因此躁狂直至發瘋，也有不少因此而自殘自殺的。
所以甘苑受到的教育當中，後者是絕對不允許出現的，甚至就連魔鬼王那種把他們往死裡操/練的瘋子，都絕不會允許他們變成那樣。
把這種狀況，稱之為“天才”那些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甘苑蹙眉，等待沈南和的下話。
沈南和看了眼遠處，話題一轉，突然詢問道：“元帥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郜葉霏的事情，甘苑知道得其實並不多。
他所知道的幾乎都是從胖子那邊聽到的，胖子知道的，幾乎都是網絡上的小道消息。
“……郜葉霏是在軍區的隊伍當中出名的，他從一個小隊長一路建功立業，升職成了現在的元帥。他脾氣不太好，有些暴戾偏執，據說很不好相處。”甘苑微頓。
他其實並不覺得郜葉霏有多難相處，但這可能是因為他最開始見到郜葉霏時，是處於靈魂狀態，處於天不怕地不怕每天忙著作死的狀態。
若他剛見到郜葉霏時是肉身的狀態，他絕對不敢去招惹郜葉霏，不然什麼時候身上多了個血窟窿都不知道。
沈南和笑了下，眼中卻沒有笑意，反到有幾分嘲諷，“他們是這樣對外麵說的。”
甘苑看過去。
“郜葉霏在我們那訓練營地時，不到四歲就以‘天才’之名出名，成了他們的重點培養對象。五歲時就已經開始參與各種異界的探索，九歲就被正式投入使用。他去過很多異界，甚至還被帶去過灼虹，也是那次他差點死掉。”
甘苑嘴唇翕動，就想要詢問，但終究還是沒打斷沈南和。
沈南和打開話匣子，話逐漸多了起來，“灼虹之後，他休養了半年才總算好轉。那之後，大概是怕他被用壞掉，浪費了這麼好的東西，所以他開始被帶去各種高難度異界。”
“你不覺得最近十五年間，特彆是十年前到十五年前那五年，被處理掉的高難度異界有些太多了嗎？”沈南和看向甘苑。
沈南和說的這事，甘苑是有印象的，網絡上關於這件事也討論了好些年了。
異獸對於他們這些人類來說是災難，是毀滅，所以他們一直試圖清剿毀滅掉所有異界。
但異獸強大到恐怖，想要清剿掉它們，談何容易？
早幾百年間，他們甚至一直被跑出異界的異獸禍害，無數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但大概從十五年前開始，原本讓他們望而卻步的高難度異界，在短短不到十五年之間，迅速被攻破被控製。
甘苑記得網絡上還有相關統計的數據，特彆是十五年前到十年前那段時間，五年之內有將近三十多個高難度異界被攻破。
那段時間，可以說是自從異界出現之後，他們人類最輝煌的時候。
網絡上猜測紛紛，但沒有人能把這件事和郜葉霏聯係起來，因為那時候的郜葉霏，甚至還沒到加入軍區的年齡。
十五年前郜葉霏才九歲，軍區最低的入伍年齡，是在十四歲。
這甚至是寫在教科書上，考試要考的重點題目。
甘苑不語，臉色卻已經說明他現在的心情。
沈南和笑笑，“他們嘗到甜頭，所以更加是把郜葉霏當個寶，他們一邊隱藏他的身份，一邊帶著他不停的進出異界。”
“郜葉霏是很強，但是其他的人卻未必，所以那幾年間，我們那些人幾乎全部折在了裡麵，可以說是損失慘重，到後麵甚至都沒辦法湊齊一個大隊。”
“但聯盟那些人又怎麼會就那樣死心？所以他們加大了培育力度，我記得那一年，那地方一共進來了兩三百個小孩……”
甘苑終於是忍不住打斷，“他們到底做了什麼？”
沈南和笑笑，眼中依舊沒有任何笑意，“你覺得能讓一個隻有幾歲的小孩變成那樣的辦法，是什麼？”
甘苑臉上先是疑惑，旋即是想到什麼的醒悟，最後是滿臉的震驚以及錯愕。
甘苑隻在被家暴被虐待的小孩身上，見過類似的情況。
甘苑猛地想到郜葉霏這半天的表現，他乖巧無比，他小心翼翼，他拘謹不安，他對陌生人有著莫大的敵意，他抓住他的手就不舍得撒手，他就算是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也不敢睡覺，他還說要保護他……
作者有話要說： 嗯，完結可以提上行程啦！
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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