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2)

即便女人換了妝容,又因為神情和衣著的不同而產生了變化,看起來與之前成熟乾練的職場女性的形象有很大的不同,但池翊音依舊認得出來,眼前的演奏者就是小巷中的女人沒錯。

就算是去整容,削骨磨皮,但人的麵部骨骼特征是不會被完全改變的,隻有遺傳的基因和人種特征會決定麵部骨骼。

有的人種鼻梁高,有的人種顴骨寬……這些都是用來分辨他人的重要特征。

但更令池翊音感到詫異的,卻是女人的狀態。

之前還明顯放鬆又不設防的女人,現在卻像是已經落入了徹底絕望的境地,甚至對外界的環境也提不起任何情緒,失去了所有生活的勇氣。

不過其他玩家並沒有發覺女人的不對勁之處,甚至有人為女人鼓起掌來。好像這裡不是遊戲場,而真的是現實中某一處燭光音樂會。

女人提裙行禮後,已經坐在了琴凳上,黑貓的尾巴也靈活的掃過來,為她翻開了琴譜。

她的手指落在琴鍵上,優美的音色立刻流淌在咖啡館裡。

不少玩家的臉上都露出了沉醉懷念之色,原本緊繃的神經也慢慢鬆弛了下來,逐漸在咖啡館舒適的座位上癱成一團,真如現實中的咖啡館一樣,完全放鬆了警惕。

池翊音微微皺起了眉,心下卻也歎息,知道這些玩家會有這種反應的原因。

遊戲場和現實相比,太苦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降臨的死亡危機,看不到離開的希望……精神崩得太久,就算再堅強的人,也會累,源自靈魂的疲憊無法通過休息來緩解,逐漸累積之下,不少在遊戲場苦苦堅持多年的玩家,已經是強弩之末。

這種情況下,乍然看到與現實極為相似的環境,甚至這裡還看不到明麵上的危險,確實會讓人產生放鬆心理。

隻是,輕鬆真的是好的嗎?

昏暗燭光下,池翊音轉眸看向顧希朝。

這位最擅長用輕鬆無害的假象捕獵玩家的前副本BOSS,此時也緊緊皺著眉,不快的看向彈鋼琴的女人。

“你察覺什麼了嗎?”

池翊音走過去,壓低聲音問道:“和你的副本,是不是很相像?”

雖然池翊音還沒有看清楚咖啡館之內,到底掩藏著什麼樣的危機,但是他本能的懷疑著係統和副本,從不天真的指望係統會給玩家們留活路。

就像是豬籠草,用無害的外表和香甜的氣味迷惑獵物,隻等獵物真的放鬆,就會將獵物吞入腹中。

池翊音在雪山旅館曾經見過相似的情形。

但顧希朝卻搖了搖頭:“不,這裡和雪山有著本質上的區彆。”

他眼神嚴肅,唇抿得發白,半晌才低聲道:“我看不到這裡有任何危險,和真正的咖啡館沒有區彆。”

大部分人隻看到了連平雪山震撼磅礴的美,卻忽略了低溫和雪山帶來的危險,正如副本名稱所言,那裡絕非是毫無危險的度假勝地。

可娃娃咖啡館不一樣。

即便是親手布下過最危險細致之局的顧希朝,也看不透咖啡館的危機到底在哪裡。

池翊音站在他身邊,緩緩抬眸看向鋼琴和女人。

但這一看之下,池翊音卻發現了不對勁。

白藍……並不在他的座位上。

在最初冒頭卻被池翊音狠狠打壓了之後,白藍就一直沉默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說話也不參與,好像一抹默默觀察他人的幽魂,即便是池翊音這邊傳出聲音兔子和貓打架的時候,他也沒從座位上挪起來屁股半分。

但現在,他卻消失不見了。

池翊音皺眉,快速的掃過全場,但昏暗的燭光大大限製了他能夠看清的視野範圍,讓他短時間內沒有看到白藍的身影。

這位暫居區的幕後掌管人……是想要做什麼?

池翊音並不認為白藍這樣的A級會犯和其他玩家一樣的錯誤,也耽於享樂放鬆。

甚至換句話說,正是白藍才使得遊戲裡的玩家有了對暫居區的依賴感,有了除副本之外的第二個選擇。

白藍和其他幾個A級一手締造了這一切,他不可能看不透現在咖啡館裡的暗流湧動。

正在池翊音這樣想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忽然有另外一件事劃過。

……在之前,白藍可是尤其針對京茶,因為舊怨而對京茶大開嘲諷。

那個時候如果不是池翊音恰好趕到咖啡館,京茶勢必會與白藍一戰,攪得咖啡館天翻地覆。

——京茶和紅鳥是為了他而來,那白藍呢,他到這個副本到底有什麼目的?

這個疑問如閃電一般劃過池翊音的腦海,而他也立刻意識到了白藍對京茶掩藏起來的殺意,瞬間抬頭看向京茶的方向。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猛地從黑暗中竄出來,撲向京茶。

而京茶對此無知無覺,還捧著蠟燭小小聲的抱怨自己聽不懂鋼琴。

咖啡館裡恬靜悠閒的氛圍使得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放鬆了警惕,鋼琴聲和昏暗的氣氛成為了最佳的掩體,讓京茶沒有第一時間發覺衝自己而來的危機。

池翊音瞬間眸光一凜,長腿一邁就衝向京茶身後的那道人影。

京茶的餘光掃過,發現了在自己對麵疾馳而來的池翊音,他不由得有些錯愕,但這也讓他從剛剛的放鬆狀態緊繃了起來,立刻察覺到了身後撲過來的風。

他迅速回身看去,一張在燭光中半明半暗的臉出現在他的視野內,猙獰如厲鬼。

那人在笑,絲毫不在乎自己已經被京茶和池翊音發現的事,好像對他來說,他最想做的事情已經得逞。

那張臉……分明就是剛剛被池翊音發現消失了的白藍。

被池翊音提醒了的京茶反應迅速,渾身的肌肉迅速緊繃,絲毫不準備留手,藏在靴子裡的小刀已經落進了手裡,就準備在白藍靠近的瞬間衝上去反擊。

誰料白藍在與京茶擦身而過的時候卻沒有停下,反而轉了個彎,繞過京茶直撲向一直坐在後麵的紅鳥而去。

京茶眼眸一點點睜大,沒想到白藍對自己竟然隻是虛晃一招,反而去攻擊這對搭檔中較弱的那一個。

但他的身體已經衝向了原本白藍所站立的地方,手中小刀揮向他本來預判的白藍心臟的位置,卻隻撲了個空。

最糟糕的是,在慣性作用下他無法及時調轉方向,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與白藍擦身而過,當他側首看去時,白藍甚至向他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想贏我?

白藍無聲的做出口型:做,夢。

紅鳥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白藍已經近在咫尺,眼看著就要衝過來,而能保護他的京茶卻在幾米之外,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反衝過來,也追不上白藍的距離。

但就在這時,卻猛地響起一聲清脆的瓷器碎裂聲。

“哢嚓!”

咖啡灑了滿地。

白藍等人聽到聲音本能的循聲看去,然後便猛地撞進了一雙在燭光下熠熠生輝的湛藍眼眸中。

淩厲的眸光在昏暗中快得幾乎出了殘影,那藍色美得驚心動魄,令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震撼於那份美麗之下的危險鋒利。

而也就是這一停頓,白藍衝向紅鳥的勢頭停了一秒,給京茶和池翊音留下了充足的反應時間。

池翊音在衝向白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去找趁手的武器,於是他順手拿起了桌上的咖啡杯,毫不猶豫的將它敲碎在咖啡桌上,瓷器碎片在他手中成了最鋒利的刀,在與白藍近身的瞬間,毫不留情的抬手快速一劃。

白藍被池翊音逼得不得不暫時放棄了紅鳥,轉而仰頭去避過池翊音手裡的刀鋒,險險躲開了原本要落在他咽喉上的瓷片。

但作為代價,白藍的手臂被割破。

血腥氣彌漫。

幾人快速動作時掀起的風將蠟燭吹得搖晃不止,光影繚亂,像是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在昏暗中,白藍趁機向後退開了幾大步,拉開了和池翊音的距離。

而京茶也已經衝到紅鳥身前,將驚魂未定的紅鳥牢牢護在自己身後,警惕的盯著白藍。

鋼琴聲逐漸激烈昂揚,從輕柔轉為重而有力鏗鏘,像是貝多芬抗爭命運的憤怒和痛苦,遮去了咖啡館裡所有打鬥帶來的雜音。

玩家們隨著鋼琴聲而逐漸沉醉,被鋼琴的情緒帶著情緒,慢慢進入精神世界,對外界逐漸失去了感受,根本沒有發現在他們欣賞音樂的時候,另外一邊的幾人已經打了起來。

坐在吧台後的長裙女子安坐在搖椅上,將咖啡館內的一切儘收眼底,卻依舊神情恬淡,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在她眼前的蠟燭安定燃燒,燭光沒有一絲一毫的晃動。

她的影子落在後麵的牆上,被拉得老長。

而她垂眼低笑,似有無限婉約。

“你還好嗎?受傷了嗎?”

京茶快速詢問著紅鳥,但眼睛卻死死的盯著不遠處的白藍,看起來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殺了他。

紅鳥趕緊點頭:“我還好,不用擔心。”

京茶這才堪堪鬆了一口氣,心臟落回胸膛裡。

白藍捂著自己受傷的手臂,卻對自己的小傷毫不在意,隻是微笑著看向眾人,意味不明的笑容像是在醞釀著什麼計劃。

血液順著池翊音手裡的瓷片滴落。

他慢慢站住身軀,眉眼冷肅的看向白藍,半晌,卻反而輕笑了起來,像是根本不擔心白藍在計劃任何壞事。

“不管你想要做什麼,我都勸你先去止血,不然等死了的時候,可不要怨我沒有提醒你。”

池翊音微笑,指了指白藍的手臂:“或者,你可以試試放開捂著傷口的手,感受一下?”

白藍不明所以,但出於對池翊音的警惕,他還是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

最開始的一眼漫不經心,但慢了幾拍之後,白藍逐漸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如果隻是劃傷了手臂的話……會有這麼多血嗎?

他看著從指縫間湧出來的鮮血,在專注的感知之下,也發覺了自己手臂似乎發涼發麻,明明隻是小傷而已,但整個受傷了的手臂卻好像全部被切掉了一樣,逐漸失去知覺,脫離了大腦的操控。

白藍心中疑惑,慢慢皺緊了眉頭,卻沒有像池翊音建議的那樣鬆手查看。

之前他就已經領教過池翊音的厲害,不敢掉以輕心。

忽的,白藍意識了什麼,猛地抬頭看向池翊音,錯愕道:“你……臂動脈?”

池翊音挑了挑眉,做出讚許的模樣點了點頭:“看來在這一點上,你確實要比京茶強一些——他死到臨頭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死亡。最起碼你還知道自己死亡的原因。”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有人能精準找到動脈所在,還是這種光線……”

白藍嘴上不相信,捂著傷口的手掌卻越發用力,絕不敢稍微鬆開半分。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能夠感受到體內血液的快速流失,從指縫間流淌的血液好像永無止境,失血過多也讓他逐漸手腳冰涼。

在池翊音沒有提示、他沒有意識到這件事之前還好,但在他意識到自己的傷勢之後,情況就急轉直下,他對傷勢的感知突飛猛進,一時間甚至分不清到底是生理上的受傷,還是心理上帶來的壓力。

白藍感覺頭暈目眩,跳躍燭光中,池翊音的臉也明滅恍惚,在他的視野中出現了重影。

“我不是說過嗎,先生。”

池翊音微笑時,神色悲憫如神祇:“不要輕舉妄動,否則,下場就隻有死——我似乎提醒過你才對,但你怎麼沒有放在心上呢?”

白藍怎麼能想得到,之前在直播中看起來那樣紳士溫和的池翊音,竟然是與他外表截然不符的狠角色!

說殺就殺,絕不猶豫——這是一個新人該有的態度嗎?

如果白藍不知道內情,恐怕真的以為池翊音才是“教皇”。

京茶也慢慢回過神來,猜到白藍這次跟著他們進入副本,恐怕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針對他們。

他抿了抿唇,表情陰沉得難看:“白藍,我真應該在當年就殺了你,那樣的話,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

“錯了,京茶,你說反了。”

白藍冷笑,他的眼睛在昏暗中閃爍著陰冷的光:“如果當年我沒有顧念曾經誌同道合的情誼,沒有留你一命,就好了。”

“要不然,我也不會專門跑這一趟。”

他說話的聲音逐漸低弱下去,即便強撐著氣勢依舊驚人,但中氣不足的聲音還是能夠聽得出來,在血液大量流失的情況下,他的力量也隨之流失。

如果他不立刻去處理傷口,就像池翊音所說,隻會失血過多而死亡。

京茶眼中滿是快意,勾起一個笑容就想要嘲諷白藍,卻被白藍搶了先。

白藍冷嗬一聲,神情輕蔑,當他再抬頭看向池翊音幾人時,已經恢複了平素在暫居區慣有的高高在上的冰冷和高傲。

“就算你一時傷了我,然後呢?”

白藍嗤笑道:“傷口可以愈合,但另外一件事,卻不一定了。”

“比如……”

他抬起手,指向池翊音幾人放在咖啡桌上的蠟燭:“蠟燭熄滅了,可就沒有第二次機會。”

紅鳥一愣,對這個副本最為熟悉的他率先反應了過來,趕緊低頭看向桌上的蠟燭。

而在剛才眾人掀起的狂風中,燭光已經幾乎被吹到熄滅,現在也不過是掙紮著燃燒起一點光亮,卻已是殘燭,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池翊音注視著燭光,眉心一跳,立刻抬頭看向吧台的方向。

長裙女子正趴在吧台上,笑吟吟的向這邊看來。

“池先生。”

她溫溫柔柔的喚道:“不是囑咐過你們,絕對不要讓蠟燭熄滅嗎?”

池翊音的眼眸猛地陰沉了下來,立刻大跨步走向吧台。

副本中所有出現的事務,都有可能是規則和線索,但是重要與不重要的東西摻雜在一起,難以判斷店長哪一句是有用哪一句不過是閒聊。

但有關於蠟燭,池翊音卻記得很清楚。

——不可以讓蠟燭熄滅。

店長特意的叮囑,已經與副本規則無異。

如果不是白藍突然間發難,他們也會將蠟燭保護得很好。但事發突然,一瞬間對於蠟燭和人命的取舍,他們所有人都選擇了保護紅鳥。

但現在看,這根本就是白藍早就計劃好的。

他的目的不在於殺掉紅鳥,而是想要用這件事當做誘餌,趁機對幾人的蠟燭搞些小動作,讓蠟燭熄滅。

熄滅之後,會發生什麼?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