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正版隻在晉江(2 / 2)

他在來的時候就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池翊音拒絕,就用那消耗掉一次使用機會的珍稀道具作為代價,“綁架”池翊音。

卻沒想到……綁倒是綁了,不過是物理意義上的。

而且被綁的還是花蛇自己。

“我來找你,就是想要趁開學典禮這種所有人露麵的場合之前,和你商量一下嘛。要不然你看,你就一個同伴,要是遇到危險都來不及騰出手幫你,多危險。和我們組個臨時搭檔,肯定不吃虧還安全。”

花蛇想到自己來之前的自信篤定,又摸著自己脖子上的猙獰勒痕,這慘烈的對比簡直讓他熱淚盈眶。

“我又沒有惡意,你乾嘛那麼對我?”

花蛇委屈道:“你不知道為了你,我還花掉了一次珍稀道具的使用機會嗎?跨海大橋可是一共就能用三次,現在就剩兩次了!”

池翊音:……是他的錯覺嗎?怎麼覺得花蛇的眼神這麼怪,有點像在控訴負心漢?

不過,即便花蛇把自己說的再無辜,池翊音也並沒有全然相信他。

“人,嗬。”

池翊音輕笑了一下,眼神譏諷:“在複述一件事的時候,人總是會有將敘述偏向於有利於自己一方的本能。你現在說,你是為了保護我?”

他假笑,又重新問了一次:“難道不是想要用我來對抗先到的玩家嗎?”

花蛇尷尬望天:“你說破乾什麼?這讓我多尷尬。”

不過,池翊音雖然表麵上沒有同意,心裡卻也嚴肅的考慮起了花蛇帶來的消息會產生的影響。

確實。

如果換成池翊音比所有玩家早到一天,他也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沒有裁判的起跑線,先到的人誰會傻傻等?

這可是賭上生死的戰鬥,不是幼稚園過家家的友愛善良。

哪怕領先一秒,都會有更高的概率能從副本中順利活下來。

更嚴重的問題是——如果先到的玩家將自己偽裝成NPC呢?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那就相當於在暗處多了一份不知何時起爆的危險,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等待和防備所帶來的壓力,都足夠讓人身心俱疲。

【青汌學樓】是池翊音進入遊戲場至今,參與過的最高難度、高級彆玩家最多的副本。

頂尖選手之戰,勝負往往就在方寸之間。

即便是比彆人多一點精神上的消耗,都有可能聚沙成塔,最後摧毀玩家。

池翊音抿了抿唇,原本還帶著輕鬆笑意的眉眼陰沉了下來。

花蛇趁熱打鐵:“怎麼樣,池翊音,加入我們吧OvO”

池翊音恍然回神,從思考中抽離,卻沒有像花蛇想象的那樣一口答應下來。

他隻是向電梯的方向揚了揚下巴,道:“合作的事情以後再說,你不請自來,還無禮的跟蹤一位女士,現在還要在這裡停留多久?”

花蛇:“???”

“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在說什麼?”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人多力量大的道理你不懂嗎?”

池翊音禮節性假笑:“我隻知道,蠢人多了就是一加一大於負一。”

花蛇:“…………”

我懷疑你在罵我,但我沒有證據。

見再勸無果,花蛇又不願意得罪一位已經證明了實力的玩家,也隻好戀戀不舍的扒著門框,卑微的為自己爭取一點機會:“哥,大哥,池哥,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不用管我,我就在這等你。等你走的時候我再和你一起下樓好不好?”

池翊音疑惑的看向花蛇。

花蛇欲哭無淚的反手指向電梯:“電梯是刷卡的啊!我又不住這一棟樓,沒辦法刷卡上來,隻能硬生生走了八層樓,八層樓啊!”

你知道對於一個常年不太運動、非戰鬥流的現代人玩家而言,八層樓是多大的傷害嗎!

池翊音:“……你是廢物嗎?”

花蛇:“QAQ是又怎樣!”

兩人都心知肚明,花蛇的可憐模樣是裝出來的。

不過既然花蛇已經鋪墊好了台階,池翊音也願意給他這個麵子,沒有戳破他。

畢竟是B級玩家,他還想要把對方當做活道具使用,當然不能用成一次性的,也不能讓道具一怒之下離家出走。

一張一弛,才是度。

池翊音輕輕頷首,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那你就蹲在這吧,等我一會。”

花蛇答應得歡快:“好的池哥,沒問題池哥。”

在臨關門之前,池翊音還沒忘記再給花蛇倒一杯溫水。

被走廊裡陰寒的過堂風吹得渾身僵硬的花蛇,簡直快要因為這一杯溫水愛上池翊音了。

花蛇雙眼含淚,仰頭一副看神像的模樣,動情道:“池翊音,你……”

但迎接他的,隻有又一次甩過來的門板。

鼻子又一次被撞。

花蛇“嗷!”的蹦了起來。

而“嘭!”的一聲過後,預判了花蛇動向的池翊音,麵無表情看著門板。

他就知道,如果放任花蛇說下去,一定會溫情得惡心。

“可憐的小傻子,連被人捏在手裡都沒發現。”

顧希朝單手撐著下頷,悠閒的看著池翊音,問道:“他都沒懷疑過嗎?他以為的,隻是你想讓他以為的。”

池翊音卻一反在門外的冷漠危險,而是溫和微笑道:“這就是聰明人的通病了。他們總是警惕於彆人主動告訴他們的東西,卻對自己得出的結論堅信不疑。聰明人認為自己能想到的東西彆人想不到,卻也是循著麵包跟隨線索的鳥。”

他輕輕說出自己的結論:“傲慢又愚蠢。”

顧希朝:“……你在罵我?”

池翊音故作訝然:“誒?沒有啊。”

顧希朝:“…………”

池翊音笑著走到書桌前,從旁邊早早準備好的辦公用品中抽出一本筆記本,攤開在書桌上。

鋼筆吸飽了墨水,在拿在手中的瞬間,池翊音俊容上的笑意漸漸消失,變得嚴肅而專注,迅速進入狀態,伏案快速書寫。

安靜的房間裡,隻有門外傳來的花蛇的嗷嗷叫聲,以及鋼筆落在紙張上的沙沙聲。

在學校大門外遇到的那個瘋女人,逐漸重新在池翊音的腦海中浮現,一幕幕閃過,組成了女人的每一麵,令女人在他的腦海中立體鮮活了起來。

獨身喪女,求助無門,冤屈憤怒得不到申訴。

對自身的譴責和無力感,失去女兒的痛苦……

有關於瘋女人的一切在池翊音的腦海中成形,他卻遲遲沒有下筆。

並不僅是因為一旦書寫錯誤會導致的後果,更是因為,他想到了在進入副本之前看到的資料。

雖然池翊音看到的瘋女人是可憐的,值得同情的,悲劇色彩濃厚,令人忍不住想要幫這個失去了女兒的可憐人一把。

但是在過往運行過的副本中,瘋女人卻創下了副本最早死傷記錄。

她持刀衝進開學報到的師生中,瘋癲大喊大叫,揮舞著的刀導致了十幾個學生死亡,上百師生受傷。

那些死亡的人雖然對玩家而言是NPC,但對副本來說,他們卻是活生生真實存在的人。

在山外,也有人在等他們回家,也有家長在惦念著他們的安危。

曾經瘋女人對她的女兒所抱有的情感,那些家長同樣在經曆。

她的手上沾滿了鮮血,令十幾個家庭支離破碎,更讓其他親眼目睹同學死亡的學生們,留下了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池翊音曾經查證過有瘋女人的幾次副本後續,那一屆學生後來,是鹿川大學建校以來,取得的榮譽和科研成果最低迷的一屆。

很多人無法擺脫眼睜睜看著同齡人死亡的痛苦,後來得了抑鬱症,更有人無法承受而選擇了自殺擺脫。

即便也有很多人堅持了下去,卻得了PTSD,創傷後遺症。隻要再看到相似的場景,或是隻是看到學校,都會令他們恐懼到僵硬無法動彈。

他們不過是剛成年的普通學生,人生還是燦爛晴朗的,沒有經曆過痛苦的打磨,還稍顯稚嫩,心理承受能力也並不高。

上一秒還在和你說話的同學,同齡人,下一秒就變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爛肉團,腸子拖行一地,死不瞑目的眼珠逐漸失去光彩,屍體溫度流失變得冰冷……

無數個午夜驚醒的夢裡,死氣沉沉的眼珠都注視著他們,質問他們——為什麼死的是我不是你?

可以說,那場血腥殘忍的死亡,“殺死”了當時所有在場的學生。

所以在池翊音看來,瘋女人並不是單純無辜的純白。

她這一次會看起來這麼可憐,也不過是因為車隊沒有停在校門口,大雨中,她沒有被激怒,也沒有機會行凶。

人啊……既可憐,又惡意,這並不矛盾。

池翊音歎了口氣,終於還是在思考之後,謹慎將自己觀察得出的結論寫了上去。

人並不是非黑即白的,即便再善良而被眾人敬佩的聖人,也無法保證自己一生中沒有半點惡意。而再凶惡的暴徒,也會在某一瞬間忽然被觸及了心中柔軟,做出善良的舉動。

善與惡是交織的,而遊戲場,將人的惡無限放大,挖掘得淋漓儘致,人性的遊戲從未停止。

即便是現實,人在安全舒適的環境中會更偏向於選擇善良,也會在情況開始惡化而不利於自己的時候,突顯出惡與殘忍的那一麵。

為了他們自己的命,他們會願意用彆人的命來換。

池翊音為了將非人之物寫進書中,在長時間的揣摩和思考後,才終於明白這個道理。

善與惡,是會互相轉化的。

而今天向他哭泣得悲慘的女人,也有可能在下一次,下下次副本中,再次毫不猶豫的殺死那些學生。

池翊音垂下眼眸,原本停頓住的筆尖再次動作。

【最後一次車隊運送的師生中,有能激怒這位喪女母親的存在。】

【她的女兒無辜死在鹿川大學……】

就在這句話寫在紙張上的瞬間,異變突生。

剛剛還鐵畫銀鉤漂亮的字跡,竟然像是海水漫過沙灘,將沙字撫平,消失得一乾二淨。

池翊音眉頭緊皺,有些錯愕。

他寫錯了?

隨即而來的,就是對瘋女人口中那個死去女兒的懷疑。

或許是做母親的,對女兒有濾鏡,下意識的認為自己的女兒是好的?在她口中可憐死亡的女兒,或許還有過其他經曆?

池翊音漸漸鬆開了手中的鋼筆,若有所思的看著筆記本上依舊留存的幾句話。

“希朝。”

他抬頭看向旁邊的顧希朝,問道:“一個剛上大學的女學生,能做到什麼程度的惡事?”

甚至讓他完全猜錯,被筆記本否認了他的判斷。

池翊音唯一能慶幸的,就是這才是第一次書寫,隻是擦去了字跡的警告。

如果是在後續書寫中判斷出錯,緊接而來的反噬,會令他耗費過多的體力和健康。

顧希朝低低輕笑,似乎是對池翊音問出這個問題感到可笑。

“你問我?”

他推了推眼鏡,平靜道:“那我隻能告訴你,殺人放火奸殺擄掠,無惡不作。”

“池翊音,你彆忘了,在我看來,這世上就沒幾個有資格活下來的好人。學生?嗬。”

顧希朝譏諷一笑:“即便是幾歲的孩童,就不會殺人了嗎?人之初,性本惡啊……所有人都隻是披著人皮的惡魔,隻不過有些人被束縛住,還沒有讓惡魔被釋放,而有些人已經越線顯化。”

“即便是現在暫時善良的人,也可能會在以後墮落為惡魔。這世界上三分之二的人都是有罪的,他們沒有繼續活下去的資格。”

池翊音:“……是我問錯人了。”

從顧希朝那裡得到了一個堪稱驚悚的答案,令池翊音有些無奈。

他抬手看了眼時間,在門外花蛇鬼哭狼嚎的委婉催促下起身,將筆記本合上,放進西裝口袋中。

習慣性的將筆記本放好之後,池翊音的身軀僵了僵。

連他隨身帶著筆記本的習慣都被滿足,這些來自黎司君的衣物,細節到可怕。

是什麼時候開始,黎司君對自己了解到這種程度了?連一個小動作都沒有放過?

池翊音眼眸暗了下來。

但有顧希朝在旁邊,他很快就恢複了正常,若無其事的向大門走去。

“池翊音,你不相信我說的嗎?”

顧希朝似乎笑了下。

池翊音在門前停下腳步,顯得有些無奈:“即便要考慮最糟糕的結果去提前做計劃,希朝你的猜測如果毫無根據,就是預先審判的惡意。總不能因為孩童以後有概率作惡,就在他還沒做之前,判定他是有罪的,然後殺了他。”

“她是一個十九歲的女學生,而我們甚至還沒有見過她,一切推斷都沒有證據。就算要對她下推論,也要在見過她之後在說。況且……”

池翊音頓了下,繼續道:“她自己也死在了鹿川大學,引發她死亡的是自身原因,意外事件,還是惡意他殺……如果她是因為自身的憤怒而複仇,那不叫作惡。”

“當自身的公正無法被滿足,那複仇本身就是公正。”

他抬眸,笑著看向顧希朝:“無論我們如何推論,都要先找到她,看看她到底是什麼情況。”

就在池翊音伸手去拉門把手的時候,顧希朝冷笑一聲,問了一個問題。

“池翊音,你是幾歲覺醒的?有十九歲嗎?”

“你一次……一次都沒有怨恨過這個世界嗎?沒有恨過那些大惡小罪的人,想要親手殺了他們?”

池翊音眼眸微微一暗,轉身看向顧希朝。

但公寓裡,已經空空蕩蕩。

……

池翊音帶著花蛇抵達開學典禮的地點時,雖然離八點還有一個小時,但穹頂挑高的大禮堂中,已經聚集了好幾道身影。

他剛一踏進大門,就聽到了一道興奮的呼喊聲。

“池先生!”

池翊音抬頭看去,果然是童姚。

而在她旁邊坐著的,就是楚越離。

他們一起進入副本,卻分散進了不同趟次的車隊,失去彼此的消息,直到現在才重新見麵。

池翊音微笑:“重新見麵了,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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