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第216章(1 / 2)

“你該不會覺得,我看不透你和池翊音做的局吧?”

池旒笑著,這樣問顧希朝。

她明明是在笑的,可那雙眼睛,卻冰冷徹骨。

幾乎讓剛剛“活”過來的顧希朝血液凍結。

在池翊音的力量撤走之後,死亡的顧希朝被池旒注入了新的力量,使得他在池翊音“書寫”的基礎上,再一次被池旒“改寫”。

從池翊音的同伴,成為了池旒手中的提線木偶。

池翊音雖然書寫非人之物,將他們寫進自己的筆下,卻從未將他們視為沒有血肉的木石。

他為所有人,都奉上了最大的敬意,應允他們新生。

但在池旒看來,這不過是池翊音稚嫩心軟的另一重證據罷了。

無用的善良,隻是徒增被背叛和被傷害的幾率而已。

池旒輕笑著雙臂抱胸,悠閒依靠在身後的牆壁上,挑眉向顧希朝示意:“雖然我一向不認同池翊音的行事風格,無用的善良讓他像是過家家的小孩子一樣,但是他似乎對你,一向苛責。”

“明明他能用的並不僅你一個,但不管什麼臟活累活卻都扔給你做,就連靠近我這樣的事情,他都交給你——還不止一次。”

池旒勾起的唇角帶著盎然興味,她慢慢前傾身軀,似乎是在期待著看到顧希朝變臉的那一瞬間。

“如果隻是一次就算了,願賭服輸,你贏了蕭秉陵,這一局輸贏已定。但是,他竟然還送你來了第二次。”

她笑著問:“他是真的想要讓你死啊,顧希朝。”

“我竟都沒有發現,原來我親愛的小怪物,竟然也是冷心冷肺的狼崽子。”

池旒漫不經心撫掌拍手,稀稀落落的掌聲在走廊裡回蕩,比起掌聲,更像是扇在顧希朝臉上的巴掌。

她殘忍的挑開血淋淋的現實,展示給顧希朝看。

——你以為,你與池翊音做的這一出苦肉計,真的會騙過我嗎?

——你以為,以池翊音的性格,他真的不知道我能看出這一切,拆穿你們的局嗎?

彆傻了。

池翊音什麼都知道。

他知道我會看出你們的謀劃,也知道我會怎麼做。他會讓你來執行這件事,甚至不告訴你真正的真相,是因為……他已經對你將要到來的背叛心知肚明,在借我的手,殺你的人。

顧希朝慢慢睜大眼睛,透過斑駁的鏡片,不可置信的看向池旒,眸光劇烈晃動,像是搖搖欲墜的雨後天空。

他的唇瓣在顫抖,卻一個音節都沒有發出。

終於被揭露開的真相……局中局。

他以為自己是與池翊音一同做局的人,卻沒想到,他自己,從第一次動搖開始,就已經變成了池翊音眼中的棄子。

他是,局中人。

顧希朝的醒悟來得太遲,甚至連真相都是池旒這個本應該是敵人的人來告訴他的,這樣的打擊,對於從來心懷惡意的高傲複仇者來說,幾乎是毀天滅地的,徹底掀翻了他的世界構築的根基。

或許是因為顧希朝的破碎感太重,幾乎瞬間就傾頹下的肩膀與衰敗的蒼白麵色,像是盛開後又枯萎的花,生機與衰敗隻在一瞬間。就連蕭秉陵都有些不忍心。

蕭秉陵偏過頭去,不忍再看。

他是憤怒於顧希朝的,但同時也敬佩這樣的敵人,鄭重的將顧希朝看在眼裡,而不是當做螻蟻垃圾無視。

顧希朝有多強,恐怕,隻有他的敵人才知道。

而蕭秉陵在這些年來,與顧希朝直接間接的交手,並不僅僅是一次。

雖然遊戲場裡絕大部分玩家都活今天沒明天,完全不在意遊戲場或世界的什麼真相,但是對於蕭秉陵來說,因為池旒的緣故,他是知道真相的。

比如,顧希朝是在幼年將死時,被神明親手拯救,又在大仇得報後進入了遊戲場成為副本BOSS,就連遊戲場裡不少的副本,都有顧希朝參與的影子。

他參與的副本,都有一個共同的特性,那就是——死亡絞肉機。

進去的玩家,就像是在玩一場大型的俄羅斯轉盤而不自知。

死亡在頭頂高懸,將落未落。有幸活著離開的玩家傲慢不以為意,大吹特吹這個副本有多簡單,吸引來更多的倒黴玩家中選。

而直到死亡真正降臨在自己身上……他們才會知道,地獄的真實麵目,究竟是怎樣的。

絕望,痛苦,身體與心靈雙重的折磨。

但是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他們甚至沒有機會告訴外麵的人,這裡究竟是怎樣可怖的死亡樂園。

蕭秉陵對此認知深刻,是因為他曾經就在顧希朝參與設計的副本裡,險些喪命。

也正是在那裡,他被池旒救下,從此,從無信仰的他有了自己的神明,即便是自己殞身,也拚了命想要鋪好池旒走向神位的路。

在得知顧希朝離開,成為了池翊音的同伴時,蕭秉陵還有些惋惜。

他們再一次的立場對峙,成為了敵人。

在蕭秉陵看來,顧希朝的身份,與自己何其相似。隻不過,他們侍奉的並不是同一位神明罷了。

現在當他看到顧希朝如此破碎絕望的模樣,也感同身受的難過,物傷其類。

他不害怕為池旒而死,但是,如果,如果……池旒像丟棄垃圾一樣將他丟出去,甚至不肯親自殺了他,意味著他連一丁點的價值都沒有……

蕭秉陵隻要稍微想象一下,就覺得痛苦到窒息。

他看向顧希朝的目光裡,憤怒也漸漸凝滯成了憐憫。

池旒將一切看在眼裡。

她揚了揚下頷,示意蕭秉陵將顧希朝推進公寓裡。

在池翊音的意識之上構築的小世界裡,世界並不是世界,樓也不是樓。

可以說,這棟公寓樓,就是黎司君力量的具現化。公寓,相當於他們每一個人力量的本源所在。

而池旒這個硬生生擠進來的,自然也隻占據了一小部分。

一間小小的公寓。

不過,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隻要力量有原點,她有把握反向壓製池翊音勝出。

她唯一清楚但不理解的,就是黎司君了。

——對於黎司君給池翊音毫無保留的愛,池旒看得分明,卻無法理解,甚至覺得他撞傻了腦袋。

因為池翊音下達給楚越離的命令,使得黎司君釋放出去的神力,並未真正留向世界意識,而是暫時被楚越離保管。

楚越離就像是一個中間存儲係統,現在位於兩端的黎司君和世界意識,都沒有完整的力量可以徹底掌握世界。

可以說,現在是八千年來,世界最薄弱的一刻。

原因……是神對信徒的愛意。

但即便如此,池翊音的做法,還是傾向有利於黎司君的。

他使得黎司君的力量被保留了下來大部分,在當前的小世界裡,沒有任何人比黎司君更強力。

如果黎司君突然間不在乎池翊音了,任何一刻,他都完全可以翻臉,利用著公寓樓,迅速反撲回主世界,重新占據主控權,殺死世界意識。

唯一還能製止黎司君做這些的,僅僅隻是池翊音一人。

因為在乎池翊音,不想毀掉池翊音的試煉,所以他有了軟肋和弱點。

也因此被世界意識和池旒拿捏住,以此相逼。

作為敵人,池旒很滿意黎司君主動暴露出來的弱勢。

但同為一個層級的存在,她對黎司君隻有恨鐵不成鋼。

正如她之前勸說黎司君那樣,現在回頭還不晚,隻要殺了池翊音,一切就會重置,神明依舊是神明。

雖然其中也有為了自己的計劃而操控黎司君的想法,但也飽含著池旒真正的心中所想。

愛情……值得嗎?

對於虛無縹緲的感情,不應該是屬於自己的力量和權柄,才更加真實,不會背叛。

池旒從出生到現在,從未有過一刻鬆懈過想要殺死世界意識的想法,她所有的思想和人生,都被自己一定要做到的事業占據,沒有勻出一丁點時間精力分給其他事情。

就連池翊音,也隻是因為他是自己重要的工具而已。

池旒注視著黎司君為池翊音所做的一切,一時間感受到了茫然。

但當她看向蕭秉陵,試圖尋找答案時,又很快就放棄了。

聚集在她身邊的,除了各個實力不俗並且甘願為了共同的理想而死之外,另一個共同點……

大概就是沒什麼愛情方麵的腦子。

池旒默默仰天思考半晌,還是放棄了。

“你會怨恨黎司君嗎?”

池旒漫不經心的問顧希朝:“怨恨他救你,卻沒有一直救你。”

“池翊音想要做什麼,黎司君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卻放任了你的死亡。”

池旒微笑:“你想要背叛池翊音,於是,神明就背棄了你。”

顧希朝輕輕抬頭,用那雙死寂無光的眼睛,沉沉看向池旒,其中情緒翻滾激蕩,像是被池旒戳中了傷心處。

但就在池旒以為他會說什麼的時候,他卻反而笑了。

本來頹然倒在輪椅中的顧希朝,慢慢重新挺直了脊背。他正了正自己的衣領,讓自己已經被鮮血汙臟的衣物,看起來也沒那麼糟糕,依舊是那個永遠衣冠楚楚的精英紳士。

“不。”

顧希朝坐在輪椅上,明明處於劣勢,卻氣勢驚人,足以震懾尋常人。

他微笑道:“黎司君救我,一次就足夠。”

“剩下的路,理應是我自己走。他不曾過問乾預過我想要做的事情,我又何嘗有資格要求他?”

顧希朝掀了掀眼睫,剛剛還滿是驚愕與痛苦的眼睛,已經重新堅定了下來,看向池旒時,沒有半分動搖。

“既然池翊音已經將我視為棄子,你也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那為什麼還要將我留下來?”

顧希朝笑著問:“我與你們母子之間的對峙,已經沒有關係了不是嗎?”

池旒卻聳了聳肩:“這個倒是不一定。”

“在你這個高度,你應該很清楚覺醒者的力量,究竟從何而來。而在所有的覺醒者裡,隻有兩個人是不同的。其中一個是我。”

池旒抬手指向自己:“我曾經是世界意識的提線木偶,我的力量,來自於世界本身,與神明無關。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是最有資格殺死神明的那個人。”

“而另外那個……”

她輕笑著,手掌慢慢調轉方向,指向了池翊音公寓的方向。

“就是池翊音。”

“他的力量來源於我,隱藏在他的血脈中,以他的憤怒和死亡激活,又被他突破限製,加以利用。”

“而你,顧希朝,你曾經也是池翊音力量的受惠人,是他的力量支撐著你,讓你可以繼續存留在這裡。”

昏暗的公寓裡,池旒慢慢俯下身,靠近顧希朝。

她的聲線很低,壓製著笑意:“所以,你覺得在你的構成中,會有什麼存留呢?”

顧希朝慢慢睜大了眼睛。

當然是……池翊音力量的存留。

隻是他並沒有想到,池旒竟然會發狠到這種程度,竟然真的要向最核心挖掘。

就像尋常人了解一個人是看皮囊,而她,她這是硬生生要解剖開看心臟!

顧希朝與池旒之間的距離很近,足夠讓他看清池旒眼睛裡的認真。

她並不是在和他開玩笑。

她真的,瘋到要解剖顧希朝的靈魂!

顧希朝是一個複雜的聚合體,任何人動了他,與其說動他一人,不如說是將各方力量全都得罪了個透。

他最初是由神明救贖,在死亡之前,身體裡存留有神力,而在進入遊戲場之後,神明與世界意識之間的停戰協議,也賦予了他屬於世界意識的力量,更在擔任遊戲場的副本BOSS十二年之後,獲得了等同於遊戲場的身份。

而現在,又要多加一個池翊音——神明候選人,已經被選中的新神。

無論怎麼看,但凡是個智商正常行事也正常的人,就知道絕不要去動顧希朝的道理。

可問題在於,對這些規則的條條框框,池旒根本毫不在意。

世界都要毀滅,又何必在乎這幾方?

得罪了誰,那就乾脆殺了誰,世界排斥她,那就乾脆毀了之後再換一個新的。

池旒的行事在某種程度來說,極為簡單,且粗暴。

卻令顧希朝的心臟,慢慢向下墜去。

此時昏暗的公寓也如同無光的地獄,而向他走來的池旒,單手插兜甚至依舊笑得悠閒,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將要做的是什麼。

顧希朝卻屏住了呼吸,難得臉上沒有了一向運籌帷幄的平靜。

事態已經完全脫離了掌控。

在林雲雨殺死他的時候,因為無腳鳥胸針,顧希朝確實是恍然大悟,明白了池翊音這是想和他聯手做一起苦肉計,騙過池旒,在她身邊擾亂她的計劃,讓池翊音得以趁機完成他自己的目標。

池翊音很清楚池旒是怎樣細心的人,因此他連胸針這樣的細節都沒有放過,力求將這一出苦肉計做到極致。

顧希朝也順勢配合,任由池翊音殺死了自己。

他本身,就是對池旒最好的陷阱。

想要刷新上一次懷疑的最好方法,就是徹底的決裂和死亡。

騙池旒那樣的人,任何一丁點失誤都不行。

所以,顧希朝剛剛是真的死了,死在池翊音的授意,林雲雨的手下。

雖然他和池翊音並無直接交流,但他的智商已經足夠讓他明白池翊音的計劃。

可無論是在哪一個計劃裡,都沒有這樣的一幕。

如果,被池旒剜去心臟,剖開靈魂探究內核……那可就真的死透了,沒有任何回轉的餘地。

高跟鞋的清脆響聲輕描淡寫,顧希朝的心臟跟隨著節奏逐漸收縮。

他慢慢攥住了了輪椅的扶手,用力到指骨發白,拚命在克製自己轉身逃離。

“直到這種時候,你還想要信任池翊音嗎?顧希朝。”

池旒居高臨下的看向顧希朝。

她笑著,抬手拿下了唇間的香煙,撣到一側,隨即伸手向蕭秉陵招了招,立刻就有醫用手術刀和手套奉上。

隻不過她並不是醫生,更對身軀上的生死或病痛毫不在意。

她要做的,是探索靈魂的手術。

找出構成顧希朝的複雜力量中屬於池翊音的那一環,然後反向追蹤分析,將池翊音的力量構成,徹底展現在她的眼前。

借助於此,她就可以入侵池翊音的力量,蠶食他在小世界的掌控權,讓一切都落進她的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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