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二更(1 / 2)

席間觥籌交錯,眾人落座於麵闊四間的鴛鴦大廳內,霍羲由乳娘照看著,並未跟隨眾人一同赴宴。

阮安和霍平梟並肩而坐,同用一席。

其實車馬剛到益州時,阮安就腹鳴如鼓,很是饑餓了。

正巧這益州牧魏玉備的菜食都頗合她的胃口,那道炙牛肉熏烤的火候恰到好處,極為鮮嫩,嚼起來一點都不柴,反倒是汁水充盈。還有劍南特有的雅江魚,這季節生吃最好,庖廚將新鮮的雅江魚切成了薄片,還調配了用蒜、薑、柑橘和白梅製的八合齏,用它來蘸著吃這道鮮美的魚生。

阮安很專注地用著菜食。

並沒注意到坐在她身旁的霍平梟,正好整以暇地盯著她一鼓一鼓的麵頰,眼角眉梢間浸了些淺淡的笑意。

更未注意到,魏菀一直在神情不善地打量她看。

魏菀很快收回視線,對著自己的嫡兄魏臨使了個眼色,隨即從廣袖中掏出了塊帕子,掩了掩唇角。

魏臨很快會意,從案後起身,對著坐於上首的魏玉揖了個禮,提議道:“父親,定北侯和阮夫人從長安遠道而來,親臨寒舍赴宴,這頓酒席不足以表達我們魏家對侯爺和侯夫人的禮重,不如就讓小妹為大家彈奏一曲,助助興。”

話音剛落,魏菀的神情狀似驚詫,故作難為情地喚了句:“兄長~”

魏玉往一雙兒女的方向瞥了眼,如何能不知曉,魏菀這是在用她兄長魏臨來拋磚引玉,想在定北侯的麵前表現表現。

他的心裡或多或少透了些無奈,其實如果霍平梟尚未娶妻的話,魏菀是很有可能成為他的妻室的。

魏玉一直很欽佩霍氏父子的才能,當年霍平梟在劍南任節度使時,他也曾同這位年輕的頂頭上官打過交道,那等智謀和手腕,完全不像是個弱冠的男子應有的。

且他在年輕時也學過奇門遁甲和相麵之術,總覺得那道紫瑞的龍氣是在霍平梟的身上,而如今的中原局勢,也越來越往他當初猜想的走向靠攏。

他早就下定了決心,要依附霍平梟這位能主。

女兒若是對定北侯動了些心思,他就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讓她在他麵前表現表現。

霍平梟如今的妻室出身不顯,如果魏菀真能博得他的喜好,或許還能做他的平妻,與那位阮姓醫姑在後宅分庭抗禮,這些年霍平梟是一定會在蜀地割據的,魏菀的母家正好在這兒,他還能對女兒多幫襯些。

思及此,魏玉對霍平梟道:“侯爺,那下官就讓小女獻個醜,給您助助興。”

“隨意。”

霍平梟低聲回罷,漆黑如墨的眼中笑意頓無,男人慢悠悠地將視線從阮安白皙的側頰處收回。

得到霍平梟的準允後,下人們很快抬來了琴桌和高幾小爐,益州傍晚的氣候並不算寒涼,漾進廳內的秋風逐漸將魏菀的廣袖吹拂,檀香嫋嫋,衣袂紛飛,琴聲沉韻悠揚。

少女用纖指撥著琴弦,氣質愈發清麗出塵。

從魏菀坐的這個角度,恰好能用餘光看見霍平梟和阮安的一舉一動,可她雖儀態溫雅地彈奏著那曲廣陵散,霍平梟卻沒看她半眼。

魏菀掩住眉間的那抹低落,強迫自己繼續專注奏琴。

這時,男人修長的手持起酒盞,好似往她的方向淡淡瞥了眼。

魏菀的心中即刻湧起了些微的欣喜,麵色依舊持著平靜淡然。

她剛想將這首廣陵散的意境儘數呈現,卻用餘光看見。

霍平梟突然湊近了他身側的妻子,男人低哂了下後,同她附耳說了些私語。

阮氏聽完,立即用纖手掩唇,也柔柔地笑了下。

魏菀的心中驀地一慌。

突然很好奇,霍平梟到底同她說了些什麼。

莫不是在同阮氏悄悄地指摘她的琴技?

這一走了神,魏菀彈琴的指法不由開始變得錯亂起來,就連不善琴曲的阮安也聽出了其中的不對勁。

“嗙——”一聲。

琴弦猝斷,魏菀低呼一聲,纖白的食指忽地蔓上了痛意,她垂首一看,卻見自己的手指竟然被斷弦崩得出血了。

魏玉神色微變,趕忙命下人為魏菀處理傷口。

此時此刻,魏玉的心中存了些懊悔,沒成想他對霍平梟謙稱了一句獻醜,他的這個女兒還真在人家的麵前出了醜。

夜色漸黯,從益州牧的府上參完晚宴後。

阮安先於霍平梟乘上了車馬,卻發現車廂內並無霍羲的身影。

等霍平梟掀開車帷,鑽進裡麵,坐在她身側後。

阮安小聲問道:“羲兒呢?”

霍平梟的眉宇透著股慵懶的鬆散勁兒,待將姑娘纖柔的小手攥進掌中細細地把玩了番後,方才淡聲回道:“我讓人提前將他送回去了。”

“你怎麼不讓他跟著我們一起回去啊?”

霍平梟瞥首,看了眼一臉費解的小妻子,無奈地低問:“想跟你單獨多相處會兒,不行啊?”

說著,他亦輕輕地捏了下姑娘的手,摸上去的觸感依舊軟軟的,就跟沒長骨頭似的。

阮安搖了搖首後,還是忍不住問了他一嘴:“你覺得,適才那魏家小姐的琴技如何?”

她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

霍平梟卻似是聽出了裡麵掩藏的酸勁兒,待看向阮安,見她明澈的杏眼微帶躲閃。

他輕哂一聲,突然低俯身體,欺近她柔嫩的麵頰,盯著她的眼睛問:“吃味了?”

阮安眨了眨眼,軟聲反駁道:“沒有……”

“沒聽。”

男人的語氣頗顯生冷,斬釘截鐵地撂下了一句話:“老子欣賞不來。”

阮安難以置信地闊了闊眼眸,她沒帶霍羲去長安時,就曾聽聞過這位魏家小姐的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