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故友(3)(1 / 2)

“你們還好麼?”季無憂半坐半倚在一棵樹上,一手握著酒葫蘆,衣擺垂落如浮雲。白衣霜發,乍一眼看去,仿見仙人落了凡塵。

他們被追逐了大半日,無論精神還是身體都已經十分疲憊,突聽得聲音,都嚇了一跳。然而反應過來後,隨之而來的就是驚喜。

在被人追殺,千裡奔逃,敵人隨時可能追上,精神緊繃的情況下,出現一個對他們懷有善意且武藝超群的人物,他們自然會驚喜放鬆一些。

幾人各自打了招呼,季無憂微微頷首,翻身從樹上到了他們身前。

驚喜放鬆之後,隨之而來的就是警惕:“閣下怎麼會在這裡?”

季無憂微側了頭看向那從鐵桶裡冒出頭說話的少女,唇邊有笑意浮現,又隱匿了去:“我特意為你們而來。”

“多謝施主。”聽聞此話後,那少年的師父道這僧人並不那麼擅言,但對於徒弟的一片維護之心卻無比真摯。便如此時,他沉默著,精神卻仍舊沒有放鬆下來。

季無憂點了點頭。她並沒有過多寒暄,也知道少林寺還沒有放棄追捕,不宜耽誤太久,因而隻聊了這樣兩句,便帶著幾人離去。

季無憂輕功獨絕,未有敵手,有她幫忙,與後續追兵很輕易的拉開了差距,他們也有了一點喘息的原地。

山林中逃跑,聽起來固然安全,然而痕跡卻很明顯,便是占據優勢,細心點也能隨著痕跡追來。但人群不一樣,縱然目標大了,但是一旦融入人群中,要找到人,也就不容易了。

因著鐵桶的目標太大,季無憂便讓“擔水僧”暫時丟了鐵桶,隨她一起沒入人群。但這樣也不是完全安全的。而季無憂雖然足以與少林寺的追兵對抗,然而到底,她與少林寺達成了共識,決意不阻攔他們,若是那樣做,就顯得出爾反爾了。私底下幫些小忙,和直接毀諾是兩回事。應諾便不當毀約,這本就是應當奉行的行為準則。

“擔水僧”當然不叫擔水僧,他名覺遠。原本管理藏書閣,後來圖書丟失,他負全責,故而被罰去挑水。

少年名喚張君寶,這名字帶著一些隱約的熟悉感,然而卻想不起分毫記憶。至於那少女,則是季無憂此時在這裡最主要的原因。她姓郭,單字一個襄,郭靖是她父親,而黃藥師,是她外祖父。

他們自然對季無憂有百般好奇疑惑,季無憂也知道,故而還是留出了時間空間解答他們的疑惑。

覺遠擔著兩個人奔了一路,他沒有學過武功,隻在被罰之間,無意修出高超的內功修為。他自一開始迎戰了一波昆侖三聖,後來又竭儘內力奔逃,已是超出了身體極限,故而可以停下來時,過度使用內力壓榨身體的弊端便出來了。他精神放鬆之下,疲憊便也鋪天蓋地而來,有了地方歇息,便直接閉目睡了過去。故而大家都沒有打擾他,讓他先歇息了。

郭襄顯然對季無憂很好奇。她也不介意做些沒用且多餘的事情,但是在此之前,她得先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季無憂當然不介意滿足小朋友的好奇心。

“你不是已答應那群大和尚不管了嗎?要是被發現了你會不會有什麼麻煩啊?”郭襄問道,倒是一派伶俐之色。

好友的外孫女,四舍五入就是自己的外孫女!這個等式完全沒問題!季無憂笑了起來,無論什麼時候,她的笑都是好看的,時光並未在這張臉上留下絲毫痕跡,她長身玉立,翩然公子,又冷清又桀驁。勾眉時天然一段風流,顯得放肆且瀟灑,強大之中卻又帶著讓人難以接近的淡漠無欲。而那種笑意,卻比風清,比月白,朗然疏朗,人如夢。

她彎起的眉眼衝散了那點清冷的氣質,看起來倒是分外親和。季無憂搖了搖頭:“不必擔心。若真怕麻煩,我也不會在這裡了。”

不止郭襄,便連張君寶都為這笑怔了一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而有種美色,確然是可以超越男女的界限,使人為之動容的。不過一想到“六十年”,心中便頓時生了許多疑惑。

“你對那些和尚說的,都是真的嗎?”郭襄問道:“你果真已六十歲?”

“......”季無憂陷入了沉默。臉上神情也有了些變化。她當然記得她之前所說的六十年。她離開已很久了,也合計過自己離開的時日,她以為自己並沒有那麼在意的,百年彈指,可以一笑而過。然而那中間相隔的六十年,卻始終是存在的。她所識得的故人一個個離去,難道當真可以風輕雲淡毫無感觸?

然而這樣的感傷,並不能久存在這個人身上。“我當然不是六十歲......”季無憂否認道,在兩人果然如此的表情中,又微笑起來:“興許不止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