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眨了眨眼睛, 渾身僵硬地看著那本書。
墨爵城……
他竟然在林淵臥室床頭的書裡麵,看到了中二校草的名字。
然後呢?
他怔怔站在原地。
就連懷裡抱著的家居服掉在了地上都沒注意。
那本書離他很近。
林深隻需往前走一步,伸手, 就能再次翻開它。
可是那對他來說,卻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般,讓他感到害怕。
素色的封麵。
不算厚的書……
嗯?
不算厚?!
林深突然覺得不太對。
他之前看的那本瑪麗蘇校草文,雖然是電子書, 但字數超多,如果印成書的話,絕對超厚一本。
不可能這麼薄的。
林深下意識地咽了口吐沫。
是墨爵城嗎?
他開始不確定了。
會不會是自己剛才看得太快, 所以看錯了?
要不,再看一眼?
林深喉結上下滾動好幾次。
雖然這樣悄悄看哥哥的書不太對,不過對書裡內容的好奇還是讓他鼓起勇氣, 再次朝那書伸出手……
“深深。”
“啊!”林深驚呼一聲,差點跳起來。
“啪”的一聲響,那本書再次被撞到地上。
“深深?”林淵的聲音再次響起,“怎麼了?”
“沒……”林深緊張得結結巴巴。
他轉頭看向自家大哥:“沒什麼。”
林淵狐疑地看他一眼,目光轉到掉在地上的家居服和書上。
他輕笑一聲, 從容自若地走到林深身邊。
林淵俯身先撿起家居服,拍了拍遞給林深。
然後才是那本書。
林淵順手就將書重新放在床頭櫃上, 對林深笑道:“是不是不好找?”
他指指門外:“我聽到你的小同學在叫你, 他應該洗完澡了。”
“哦……哦哦……”林深呆呆應了聲。
他的目光根本就控製不住, 不斷悄悄飄向那本書。
不行!
林深心理有個聲音在對他說:不能直接要來看!這樣會……
會什麼?
他一下怔住了。
他在害怕什麼?
害怕……他溫和體貼好得不能再好的哥哥嗎?
“怎麼了?”
“沒什麼。”林深連忙搖搖頭。
他抱著家居服低頭快步走向林淵的臥室門外。
一口氣跑回自己的臥室, 關上房門, 林深這才呼出口氣。
他背抵在門上,眼睛無神地看向虛空。
到底有沒有?
那本書上到底有沒有墨爵城?
他現在更加不確定起來。
剛才隻是匆匆一瞥,會不會真的是自己看錯了?
他哥哥看起來是那樣大方自然,如果真的有什麼問題,他怎麼可能對自己這麼好,這麼自然!
對!
肯定是他看錯了!
仿佛為了說服自己,林深用力點點頭——
絕對是他看錯了!
這段時間他和墨爵城之間發生太多事,再加上剛才在娛樂室,他們又……
他真的滿腦袋都是對方。
肯定是看錯了!
林深抱緊家居服,再次用力點點頭。
“哢噠”一聲輕響,他臥室自帶的浴室門從裡麵打開。
隻在腰間圍著一條浴巾的墨爵城大步走了出來。
林深還靠在門上。
墨爵城一出門,就對上林深的雙眼。
他裸著上身。
剛剛洗過澡的浴室裡水汽彌漫,在他身後爭先恐後地湧動著。
墨爵城的頭發濕漉漉的。
有水珠順著他發梢滾落,落在他線條緊致的肩膀上。
最後順著他毫無贅肉的背,沒入浴巾中。
林深:“!!!”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墨爵城這個模樣。
但是上次在溫泉酒店看到對方時,他對墨爵城完全沒有那方麵的想法。
他們還沒接過吻。
彼此之間還是最純潔的同學之誼。
不用照鏡子,林深就知道自己臉肯定紅了。
他猛然轉開頭,倒不至於像小女生一樣尖叫出聲。
但連耳朵都跟著發起熱來。
“你的……”林深咽了口吐沫,伸長胳膊將家居服遞過去,“你的衣服。”
嗬……
墨爵城似乎輕笑一聲。
他伸手去接家居服,還帶著濕熱水汽的指尖不經意地擦過林深的手指。
林深仿佛又被燙到。
他倏然收回手,悄悄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勉強鎮靜下來。
林深轉頭,看向自己的床:“床好像有點窄……”
“閉嘴!”墨爵城凶他:“你是想我當著你哥哥的麵親你嗎?”
威脅很無恥,但相當有效。
林深本來現在心裡就有事,當即乖乖閉嘴去洗澡。
他對墨爵城其實也挺放心。
對方中二又狂妄,但從來還沒做過讓他真正不高興的事。
等他洗了澡出來,墨爵城已經躺在床上。
他裹緊被子,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個腦袋在外麵。
林深走到床邊,把自己裹成蠶繭的墨爵城抬頭看著他。
“我……”
“我還沒……”
他們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然後又同時閉上嘴。
“你先說。”墨爵城輕哼一聲,示意林深先說。
“我還沒邀請朋友到家裡玩過。”林深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的浴巾收好。
他看到自己找給墨爵城用的新浴巾,整整齊齊疊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連同墨爵城的校服,也都疊好放在一旁。
林深很快也鑽進被子裡。
他們各蓋一床羽絨被。
床有一米八,兩人之間光是被子就足夠隔開一臂距離。
他也學著墨爵城的樣子,將被子裹緊,隻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麵。
臥室裡一時沒人說話。
林深可以聽到墨爵城的呼吸聲,在自己耳畔響起。
悠長,帶著陌生又熟悉的氣息。
就連他的臥室都仿佛被另一個人的氣息沾染,變得讓他陌生又熟悉起來。
“你剛才想說什麼?”
林深沉默了會兒,開口問道。
這種感覺讓他很新奇。
他從來沒有邀請過彆人到家裡來做客,更不用說和同齡的小夥伴同床共枕。
這種仿佛和彆人分享屬於自己的私人領地的感覺,讓林深新奇又有點說不出的激動和興奮。
“我也是第一次在彆人家留宿。”墨爵城說。
他說完,抬手關了臥室的燈。
厚厚的落地窗簾遮住窗外的星光月光,隻有門口牆角一盞夜燈散發著幽幽的昏黃熒光。
林深眨眨眼睛。
他讀大學之後平時是住在學校宿舍的。
但是因為選了不太擅長,也不太喜歡的專業。
為了在功課上不被拉下進度,他每天都早出晚歸,絕大多數時候都會在圖書館待到關門才離開。
期末考試前圖書館開放通宵自習室。
林深更是早上五點就離開宿舍,淩晨一點才會回來。
他知道很多同宿舍的人都會在睡覺之前躺著聊天。
夜談,那可是大學裡赫赫有名的宿舍文化之一。
回憶起來,林深還真一次都沒參與過。
周末他要回家,宿舍的活動也幾乎不參加。
久了,林深簡直成了同學中的透明人。
除了第一學年學分績點年級第三,讓班上同學驚歎了一番外,他幾乎完全沒有存在感。
後來就連班級活動,班長也隻是問他一聲。
不參加,從不勉強。
林深想到這裡,忍不住輕笑出聲。
“你在笑什麼?”
他那聲笑雖然很短,但滿是濃濃的自嘲。
墨爵城立刻問道:“笑我?”
“沒。”林深眨眨眼。
燈關了,黑暗中他們誰都看不到對方的神色。
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勾起唇角,無聲自嘲一笑。
他從前為了不要被天才哥哥甩下太遠,為了能讓父母多看他一眼,真的付出好多。
也談不上犧牲吧。
但也確實幾乎拋棄了一個他那個年齡的普通男生,可以經曆的很多東西。
而且性格也變得很不討喜。
林深抿抿嘴。
他放在被子裡的雙手緩緩曲起,緊握成拳。
他喝了酒。
現在在黑暗中。
沒有人會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也沒有人會聽到他心裡的想法。
在這麼一瞬間,他突然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剛才在林淵的臥室,他明明有機會再翻開那本書看一眼的。
在他第一次碰掉那本書,到林淵進來。
明明有不算短的一段時間。
可他寧可站在原地發呆發僵,自我暗示。
也沒伸手翻開書頁再看一眼。
——因為他擔心,那會是潘多拉的魔盒。
因為他……
大概在更早一點的時候,內心深處就有個想法悄悄冒頭。
——他不太想回去了!
他真的,太喜歡太喜歡現在的家人和朋友了!
林深突然伸手拉住被子。
他連同自己的腦袋都一起埋進被子裡,硬生生將自己裹成一個繭。
在這裡。
有尊重他愛護他的父母。
有同樣天才,但溫和體貼的哥哥。
有陽光明朗的弟弟。
有一口一個叫著自己“深哥”的錢明明和陶然。
有許晨和蘇甜甜。
有……
“喂!”睡在林深旁邊的墨爵城突然一個翻身坐起。
他單手撐在床上,已經逐漸熟悉黑暗的眼睛盯著那個不斷拱來拱去的“林深蠶繭”。
“你乾什麼?”墨爵城伸手,拍拍林深的被子。
“彆管我。”林深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出來,“我想靜靜。”
“靜靜是誰?”墨爵城心情顯然很好,還接了這個梗。
“你管我的靜靜是誰。”林深沉默了會兒,悶悶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就想她!”
“你這樣會悶死自己的。”墨爵城索性坐直身體,伸手去拉林深的被子。
“你放手。”林深在裡麵抓緊被子不肯讓他拉開。
他的身體就在被子繭裡蠕動著,努力將被子緊緊壓在身下。
“睡你的覺吧。”林深說。
“我睡不著。”墨爵城大大方方承認,“我認床。”
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