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威拉德的突然出聲,蘇利大概會始終保持著把他無視了的態度。
沒有任何人會把威拉德視作威脅,因此就算被他得知一些不該被他得知的東西,其他人也不太在意。
於是,誰也沒有想到,威拉德會莫名其妙地突然跳出來這樣一句話。
但即便如此,蘇利依舊給了他所問的答案。
“所謂合理,大多都是對事,而非對人。”
“一個人的存在是否合理,不應該由同類判斷。”
蘇利簡單的兩句話帶過了威拉德的問題,他並沒有什麼想和這個孩子長時間交流下去的想法。
危機近在眼前,無論是西裡爾和豈,都不會被蘇利簡單定義成孩子的角色。
而威拉德不同。
因為沒有期待,所以也毫不在意。
蘇利繼續和其他人探討接下來的計劃。
將計就計是個好法子,但無論是將真消息還是假消息給出去,他們至多也隻能提前做好一些預防準備,待事情真正發生到眼前時,再度以不變應萬變。
所幸這部分細節也不需要蘇利再度補充。
蘇利隻是在其他人討論出結論後點了點頭,隨即就看到這座城市猶如高速運轉的機器一般,開始迅速行動。
其他人各有行動方向,小樓內部的人暫且待定。
隻是再問豈該如何處理威拉德這個問題時,豈的表情變得有些為難。
“若他真的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惡者,我大概會毫不猶豫地將其送上斷頭台。”
“可偏偏他不是。”
所以豈才覺得難辦。
忽略掉同父異母的兄弟概念,威拉德的存在,就像是一個誕生於醜惡之中的笑話。
現在再看,豈甚至覺得,比之於自己被利用到極致的可怕,威拉德的唯一價值,甚至隻是一次性工具。
這感覺就像是沒有任何人將他視作為人。
擁有著人類軀殼,人類靈魂的他,和腳下的地板,屋內的石柱,都沒有任何區彆。
而唯一將威拉德當做同類對待的蘇利,又出於之前交惡的原因,無法給予善良。
豈聲音軟軟地埋怨蘇利:“這種大麻煩就這麼塞給我真的好嗎?”
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躺在沙發上放空大腦的蘇利,勉強具備著正常的思維能力,麵對豈的問題,他懶懶的回應:“追殺你的是他,被他追殺的可不是我。”
豈很明白,這就是不想管事的意思。
不過他也理解蘇利現在的狀態就是。
至少他的腦子再怎麼加速運轉,也沒有辦法和蘇利那快速加載階段的大腦比擬。反過來說,蘇利需要更多的時間冷卻燃燒過度的腦子。
豈最後想了半晌,決定還是去找尤菲婭,準備再度借用一下監牢。
把威拉德塞進去,總比擺在蘇利家裡要好。
樓內的人轉瞬間各奔東西,比如藍哲就去了廚房。
這會兒,西裡爾已經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利用碎片時間全力修煉。而洛伊作為二星傭兵,也被尤菲婭強行拉了壯丁,馬克則是因著聽了一耳朵的原因,作為傳聲筒,便讓他去獅子會首領那裡彙報情況。
豈這一走,大廳裡就隻剩下目前仍然癱在地上的威拉德,和躺在沙發上的蘇利,以及糾結了半天,最後還是說了:“蘇利大人需要我給你按按頭嗎?”的艾格伯特。
或許還有那隻站在掛畫上,被眾人無視了的烏鴉。
“按頭就不必了。”蘇利連忙擺手,他頭疼的原因除了生理之外,還有部分心理原因。
雖說之前總在刻意控製的,沒有深入思考,但現實就是,他從一個和平的、美好的、有房有貓的幸福世界,穿越到了一個充滿了血腥紛爭,和特殊能力的異世界。
即便再怎麼努力維持著平凡的日常生活,這一切是似也總是建立在不平凡之上。
蘇利總是會用對他人的關注心,掩蓋心底深處,無論是出於理智,還是出於恐慌帶來的延展聯想。
但可惜……
“現實好像就是那種,即便不想被知曉,也依舊會使人類被強行賦予殘酷認知的東西。”蘇利躺在沙發上,注視著站在沙發一側,低頭看著自己的艾格伯特的臉。
前光明聖子無死角的英氣臉蛋,雖然並不會讓同性產生什麼驚歎之心,但莫名看到他蔚藍色的瞳孔中隻倒映了自己的身影時,就忽然覺得,有個人全心全意地信任你,也還算是不錯。
然,蘇利這輩子估計都沒有辦法和艾格伯特的腦回路擺在一條線上了。
後者的想法全部都是:又讓大人見到這個世界糟糕的一麵了……
蘇利身上有一種遊離於人群之外的特質,不用氣質說明,則是源於,慵懶似乎總是占據了他給他人帶來的氣質認知。
遊離於世界之外的獨特之處,同樣也會讓人覺得,他好像隨時都可以拋棄這個世界一樣。
儘管他一直生活在其中。
就像蘇利沒有刻意深想這個世界的殘酷一樣,艾格伯特也同樣沒有刻意深想,西裡爾推測出來的,蘇利過去的遭遇。
我們都知道那有多糟糕,但似乎隻要不去深想,不去查看,一切似乎就都還能維持現在的平和模樣。
可有些東西並不是不去想,就完全不存在的。